課間*時間,大鴻和同學們滾鐵環,張大林突然跑來抓住鐵環,指着學校大門口說:“大鴻,你看。”
這時,造反派的一隊大馬刀威風凜凜地開進內*場。走在最前面的是公社造反派的馬總司令,張漢文緊跟其後。
張大林得意地說:“馬總司令和我爸今天親自出馬了,後面一定有好戲看。”大鴻沉默,張軍亮撇一下嘴說:“張大林,你以爲你爸是什麼呀?就象電影裡的狗腿子。”“你……”張大林攥起拳頭要撒野,大鴻盯着他說:“大林,別好了傷疤就忘了痛。”“張軍亮他……”“他說得不對嗎?”“哼!”
辦公室門前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張漢文帶着幾把大馬刀,把李校長從辦公室裡拖出來在門前的臺子上罰跪,李瑞芹嚇得大哭。馬總司令抽着煙使個眼色,張漢文又帶幾把大馬刀踢開李校長的寢室門,衝進去邊搜查邊抄東西。大鴻站在旁邊默默想:“雖然自己能夠制服張大林的鐵拳頭,可怎樣才能夠制服這個馬總司令和張漢文呢……啊,昨天我看見陳老師的未婚夫來了,他不是蜀江最大的造反派司令嗎?”
幾把“大馬刀”擔着李校長的書和一些東西,押着他往外走。張漢文笑眯眯地給馬總司令遞上一支菸並點燃,馬總司令吸一口說:“你今天表現不錯,就是要有這股狠勁兒才能砸開蓋子……不過,你們萬壽村的蓋子,你打算拖到什麼時候才砸開呀?”“馬總司令放心,我今天回去就一定砸開。”
陳清瀅和她的男朋友,突然從人羣裡走出來站在路中間瞪着這夥造反派。馬總司令一怔想:“天啦,誰把這尊大神請到了山旮旯來?”
馬總司令臉上立刻堆起笑,急忙走向前說:“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說着伸出雙手想同陳老師的未婚夫握手,可他象沒看見,兩手*在胸前一動不動,說:“你們在幹啥,我瞭解李校長……這些東西是從哪裡拿的就放回哪裡去。”
張漢文不服氣接過嘴說:“哪裡跳出來的一個保皇派?給老子捆了!”
陳老師的未婚夫淡淡地笑笑,兩手照常*在胸前還是一動不動。
張漢文畢竟象一個山間野地裡的蛤蟆,只是在小溝小凼裡蹦跳過,哪裡識得大江大海的深淺。他的話還沒落音,馬總司令“啪”地一個耳光便朝他扇過來。
“龜兒子有眼無珠!”
大鴻和同學們一陣鬨笑,先前得意洋洋的張大林紅着臉躲開了。
晚上,萬壽村支部會議室改做的造反司令部裡,煤氣燈哧哧哧地發着白熾光。張漢文斜靠在“司令”寶座上,醉熏熏地打個飽嗝兒,邊抽菸邊剔牙。不時吐出慢悠悠的菸圈兒,大有皇帝高坐朝堂上,那股不可一世,俯視蒼生之氣。胸前戴的特製“閃金光”就象號令諸神衆仙的魔鏡。從寶座到大門兩側,站着十來個穿草綠色假軍裝,腰間插着大馬刀的“紅袖章”朱莽娃兒冬秀幺姑同幾把大馬刀把楊安邦押進來。張漢文瞅一眼冬秀幺姑說:“副司令,你去學校*場上教大家跳‘忠字舞’”
冬秀幺姑應聲出去,她曾在“衛東彪戰鬥團”時,是第六戰鬥隊隊長,不久改掛“雲水怒戰鬥團”牌子,張漢文便任命她爲該戰鬥團的副司令。
朱莽娃兒說:“司令,走資派楊安邦押到,聽候司令發落。
”
朱莽娃兒年幼喪父母,無兄弟姐妹。解放前是當地出名的乞丐,靠鄰里可憐吃百家飯長大的。土改時雖然才十幾歲,卻是鬥地主分田地的積極分子;大兵團中是楊安邦的左右之臂。文革開始後,楊安邦雖是六生產隊隊長,無奈雕欄玉漆朱顏改。於是,朱莽娃兒便不認他這個姑爺,投靠了背叛他四姑爺的新主子張漢文。張漢文提升冬秀幺姑後,任命朱莽娃兒接替第六戰鬥隊隊長職務。
張漢文說:“朱莽娃兒,現在你好歹是個一隊之長,怎麼還是那種魯莽勁兒?當然,你大義滅親,徹底同你姑爺楊安邦劃清界線,這完全是你自覺的革命行動嘛。我怎麼敢貪功呢?”“多謝司令擡舉。”“嗯,朱隊長現在已經砸開六隊的蓋子,很好嘛。今天,馬總司令點了我們戰鬥團的名,說我們拖後腿了……現在全國形勢一片大好,誰要是再拖泥帶水,老子就捆了他當走資派收拾。我們必須徹底砸開蓋子,把暗藏着的牛鬼蛇神,死貓兒爛耗子通通揪出來,完全消滅乾淨!毛主席教導我們說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啊……”朱莽兒悄聲討賞說:“司令,‘不是做文章’。”“嗨,老子不曉得,還要你來教我不成?”
張漢文暗暗晃一眼偷笑的幾把大馬刀說:“革命是暴動,這暴動是啥玩意兒?你們不知道吧?還好意思笑。馬總司令說,這暴動說俗點,就是面對面的真槍真刀的幹,老子現在就做個樣子,你們跟老子學着點兒,明天照就葫蘆畫瓢。老子可是在馬總司令面前立下了軍令狀的。”
張漢文說罷向朱莽娃兒遞個眼色,朱莽娃兒心領神會一揮手,兩把“大馬刀”反扭着楊安邦的胳膊,強迫他跪在地上。楊安邦瞪圓眼睛掙扎起來,盯着朱莽娃兒大罵:“朱莽兒,你龜兒子真是六親不認的混蛋!”“老子就是不認六親,只認革命。老實點!”朱莽娃兒同兩把大馬刀死死撐着楊安邦跪在地上。
張漢文得意地笑道:“楊安邦,革命面前不講六親,只講鬥爭。何況是對待你這個走資派加地痞流氓呢?”楊安邦昂起頭憤憤地唾他一口:“張漢文,你龜兒子狗戴紅彤帽,裝啥子聖人?”楊安邦吼着又掙扎起身子,朱莽兒和一把“大馬刀”揪着楊安邦的頭髮狠狠踢幾腳,擒住他喝叱:“跪下!張漢文是你叫的?識相點兒,叫張司令。”“媽的毬司令,一個翻臉不認人的狗雜種!”張漢文獰笑道:“沒想到啊,你這個走資派的嘴巴,竟象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朱莽娃兒,你們愣着幹嗎?還不快點幫他敲敲洗洗?”
朱莽娃同幾把“大馬刀”一擁而上,一陣拳打腳踢,楊安邦被打得在地上滾爬着喊爹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