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鴻從朱曉雯家出來,漫無目標地在街上閒逛,不經意中走進人車混道的德賢街。街上行人車輛稀少,因而顯得僻靜。想着朱禮塘對他畢業分配的明確答覆,朱曉雯與謝瑋的一場鬧劇和曉雯問起他華梅的事兒,一度被強力壓抑着才平靜些的腦海又劇烈翻騰起來。沮喪悔恨和無奈就象一把把無形的利刀割着他的心。他彷彿感到自己象一個沿街行乞的浪人,讓誰都瞧不起。他低垂着頭,靠着街道右側默默地走走停停。
“咕……”
一輛迎面開來的機動貨三輪掠過身旁時緊急剎住:“大鴻,你小子找死呀?”大鴻驚愕中猛然擡起頭看是韓泉河,他哈哈哈大笑着打開車門跳下來,拉住大鴻的手說:“大鴻,你爲啥象掉了魂兒似的?”“啊,你小子,我可沒有違反交通規則呀。”“要報警嗎?”“暫且饒你一次。”“嗨,你就忘了我們在部隊*練的一套定點停車功夫?”韓泉河遞上煙,大鴻點燃說:“泉河,看你滿面春風,一定是在蜀江混得不錯吧?”“唉,老同學,老戰友,我沒你那本事去端國家的‘鐵飯碗兒’只好幫丘兒送送貨混碗飯吃。我下了幾次決心想來找你玩,可我既沒個星期天又沒個節假日,就是晚上躺在牀上的時間也不完全是屬於自己的。老闆吭一聲兒,那情景並不亞於部隊裡的緊急集合。端別人的碗就得服別人管,沒辦法。哦,你這是去哪兒?”“畢業考試完了沒事,隨便出來轉轉。”“是嗎,那太好了,快上車,今晚到我那兒去,我倆好好聊它個通霄。”大鴻玩笑說:“我怕今晚你們老闆又來個‘緊急集合’你想把我一個人甩在哪裡遭寂寞?”“嗨,你百分之百放心,我們老戰友相聚,天大的事兒我也不買他的賬,上車吧。”
韓泉河邊開車邊同大鴻閒聊,大鴻說:“你們老闆做的什麼生意?”“布匹、服裝、五金家電、還在暗中做‘黃白’(金銀)貨。租了四個門市,請了十幾個長工。”“是嗎。”“有人說,現在蜀江地盤兒上,只有銀行的錢才比他多。”“他靠什麼發跡的?”“老闆的父輩在解放前是蜀江郊區的大地主,解放時被槍斃了。因這成份他便在‘文革’中弄掉工作,只好偷偷做小生意混日子,改革開放後就很快爆發起來。”“現在大紅大紫的人,多半是原來的牛鬼蛇神。”“嗨,孔老二說過‘聰明有種,富貴有根’嘛,輩輩代代腸子裡都是拉紅苕屎的,能有多少拉出金銀財寶來的?”
大鴻笑道:“泉河,你說這話是不甘落後吧?”“當然。但要想大富大貴就得不擇手段。”“你想怎樣不擇手段?”“現在具體說不清楚,不過,我想憑膽子和勇氣去試試。”“難道你想謀害你老闆或者去搶銀行?”“不不不。我哪裡是那塊料,再說爲了找錢讓砍了老袋,找錢來還有啥用?”“我越聽越糊塗了。”“嗨,我的老戰友、大學生,你跟我打啥啞謎嘛。難道你不明白現在無論做什麼都講究四個字兒——‘等價交換’嗎?一會兒後你就清楚了。”“是嗎?我突然想到我倆復員在成都逗留時,彷彿記得你說過蜀江有你的一個親戚,你現在的老闆不會就是那個親戚吧?”“聰明。現在出來闖世界,單憑雙手或一身正氣不行啊。要與周圍的‘臭味兒’相同,鈔票纔會往你腰包兒裡鑽。”“泉河,在你們面前我感覺自己落伍了。”“睡獅猛醒,誰能相敵呀?”“你小子,不會是想害我去到處叫‘行行好’吧?”
笑罷,韓泉河指指前面一樓一底的一棟老房子說:“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