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像個野獸一般發瘋的抗拒着,砸碎這些玻璃,拼命的想要離開這個房間 。
可他總能被帶回來,門被人緊緊的看守着,他哪裡也出不去,只能看着那地上依舊堆着的碎玻璃,和那些令人發沁的器官。
玻璃罐依舊在不停的增加着,越來越多,這個房間也越來越滿。
直到後來,連昏迷中的母親牀上也放上了那些玻璃罐子......
他就一直縮在母親的牀角,整個房間幾乎已經沒有他下腳的地方了。
他實在不敢想象母親醒過來看到這些會怎麼樣,於是他只能不孝着,整天祈禱着母親千萬不要醒過來。
後來,或許是那人又有了什麼想法,可是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了,連日的血腥畫面,他幾乎已經瘋狂。
他只知道自己再也忍受不了了,明明知道無法逃脫,明明知道無法改變,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內心深處對自由的渴望,抑制不住的想要逃離,不顧一切。
他記得那是一個晴空萬里,整個世界似乎都充滿了光明的日子。
那人終於心血來潮放他出了那個地獄,彷彿大海一樣深廣的游泳池,池水泛着幽藍而神秘的色澤,陽光下,波光粼粼的,十分好看。
那人就站在那裡,海灘風情暈染的椰子樹陰影裡,他看着那人。
那個人也看着他,慢慢地走向他,身着黑色浴袍,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夏天穿黑色是否會熱。
但他更願意相信,那人的世界實在太暗、太冷,即使再亮的陽光,再高的溫度,也永遠照不進他的黑暗世界。
白色的幾乎是透明的皮囊,是冰雪一樣健康的皮膚,身體幾乎已經有着成年人才有的結實與力量,笑得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微涼的手指輕輕的擡起他的下巴。
“你想離開這裡?我知道的。”
他的眼裡似乎有着瞭然的笑意,發亮的瞳孔讓人有一種錯覺,彷彿他的確是真心的在衝你微笑。
“我討厭你,討厭這個地方!”少年竭力控制着自己略略發抖的身體,彷彿發狂的小獸一般。
手指一變,彷彿蛇一樣的觸覺緩緩的盤旋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俯下身子,殷紅的脣輕輕的印上他的。
他腦袋轟的一聲炸開,剛剛還是濃烈堅固的恨意,彷彿城牆被炸彈擊中了一般,頃刻間什麼也不剩了,只有瞪大的眼睛裡盡是僅剩的茫然。
回過神來,狠狠的一咬,那人卻似乎知道一般的逃開了,低低的聲音裡看不出感情。
“作爲一個私生子,你真是讓人失望,活不下去的你,確實不應該生在這裡!”他的眼睛深得有些發冷,脖子上的手似乎慢慢地開始在加力......
生活就是這樣,不是你制住別人,那麼就是受制於人。
那人的世界裡,似乎永遠是這一句話。
他也的確是絲毫不懷疑,這人現在就會擰斷自己的脖子,可是他只是加了些力之後突然就鬆開了。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癢的脖子,擡頭看着他,卻只看到那修長的背影,只聽見他的聲音淡淡的從風中傳來。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放你們走!”
清風吹來,池面泛起淺淺的水紋,陽光下有着寶石一般的光華,一切彷彿夢境一般的美好。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站起來。
正好對着他那突然轉過來笑得張狂的的面孔,彷彿一片惹人迷失的罌粟花海。
“但是你記住,千萬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更最好日日夜夜祈禱上天不要讓我找到,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生在這世上......”
“說話算話?”
“不管怎樣,但願——此生不見!”
那個時候的他爲什麼那麼天真呢?爲什麼自以爲是的那麼自信呢?
以爲大千世界何處沒有容身之處,以爲只要遠遠的離開,就可以永遠的逃離!
以爲他們本不過就是天差地別的異世界的人,以爲他終究會忘記他的存在,以爲自己從此真的可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可是他終究還是找到自己了。
在這個於常人關鍵非常的高考節假裡,在這個只要拿到通知書就可以直奔大學的光明等待裡,他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出現了,輕易地就粉碎了他所有的前途。
即使他的成績再優秀,可是隻要這個捲入殺人事件的事情一傳出去,再也不會有好的大學願意錄取他。
即使有學校願意錄取他,可是,他還有時間與自由去麼?
只是,還是幸運的吧,畢竟已經過了很多年的太平日子;可是人吶,都是貪婪的,太平了這些年,他更加的不願意接受過去的日子了。
呆滯的看着那扇四四方方的小鐵窗,邵祈墨色的瞳仁裡不自覺的透着一股無望與哀傷,霧濛濛的,晦澀中帶着一股悽美的陰涼,彷彿深秋裡被風雨摧殘得已無生機的菊花,零落成泥。
外面的世界裡金色的陽光明媚非常,彷彿天堂一般的熱鬧與美好。
但那光明都是別人的,他從此只在在無邊的陰冷與黑暗裡。
“啪啪!”的聲音幾乎是頻繁的響起在這沉默的空氣裡。
削瘦的女人,幾乎是燃燒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發狠地扇着兒子的耳光,她一邊流淚,一邊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喉着:“你到底要幹什麼啊?”
看着兒子俊美的臉上盡是紅腫的痕跡,嘴角亦是淌起殷紅的血絲,女人又心疼的收回了手。
幾乎哀求的看着他: “爲什麼要承認自己殺了人?你想毀了自己麼?”
“真的是我......”
女人心中鮮血一乍,狠狠地一耳光又扇了過去。
“你是我的兒子,你會不會殺人我會不知道麼?”
看着這個自己幾乎從來沒有動手打過的兒子,此刻被自己打得已經裂開的嘴角,林枼的心彷彿被針扎一樣的疼。
可是見他依舊似乎吃了稱砣一般鐵了的心,她還是恨鐵不成鋼的狠下心道:“我不管你爲什麼要承認,我告訴你,你想我死的話,就儘管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