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爲灰灰?”
寒月散人眉頭微皺。
他自然不會被這些算命常用的把戲嚇到,但此人先聲奪人之下,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驚疑。
‘他怎麼知道我搖擺不定?’
寒月散人還想詢問,姜俠子卻是利落的收拾了攤位,轉身離去。
“道友留步。”
這次輪到寒月散人叫住姜俠子。
“道爺若有疑問,不妨隨我走上一走?”
姜俠子稍作停頓,也不多說,再度離去,寒月散人暗自皺眉,卻也只得跟上。
乾元王朝算不得大國,可帝都仍是頗大,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半晌,才先後走進了一方大宅院中。
“陣法?”
跨入宅院的同時,寒月散人已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
這方世俗宅院之內,赫然有着一方極盡繁複的大陣,其陣紋遍佈屋舍、假山、草木、地磚,乃至於虛空。
“這是……”
寒月散人稍稍感應後,不由得神情凝重:
“佛門七大陣法之一,胎藏界曼荼羅虛空藏陣?!”
“道爺真真好眼力。”
姜俠子微微一笑,卻還是解釋了一句:
“佛門七大陣法非‘二十四諸天’不可布之,貧道宅院內的這方陣法,屬‘虛空藏’的分支之一,法界虛空藏,可隔絕內外,自成一統,可杜絕他人暗中窺伺……”
嗡~
姜俠子話音未落,院內已有微光泛起,籠罩了整座古宅。
“嗯?!”
寒月散人眸光一凝,只覺四周虛空死在劇烈的拉伸擴張,甚至於扭曲。
數個剎那而已,就已經換了一方天地。
無日無月無星,幽沉的天幕空空蕩蕩,無色無光,僅有的光芒來自於此方天地正中的大山。
此山足有萬丈之高,如脊樑般承起此方天地,其綻放豪光,如日普照這大地。
目之所及,這方天地方圓不過千餘里,生有諸多草木靈植,百獸遊走嬉戲其間。
若非天幕實在異常,這幾乎就是一座再尋常不過的山峰。
“這是?”
寒月散人總覺得此間有些異樣,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道爺隨我來。”
姜俠子也不多說,頭前引路。
寒月散人心中皺眉,袖袍內的手掌已是攥起了打神鞭,他高度警惕,觀察着四周。
可任由他如何去看,也並未察覺絲毫異樣。
只是……
感知着山林之中的諸般獸類,寒月散人心中古怪:
‘於虛無之間開闢洞天不是易事,用來圈養百獸遊玩,是不是有些過分奢侈?’
山間有路,直通幽谷,幽谷有竹林,繁密青蔥,竹林後有泉水流淌,溪畔有一間間籬笆院落。
“王爺!”
行至竹林後,小溪前,姜俠子微微躬身。
而此時,寒月散人方纔看到僅隔十餘丈的籬笆小院。
一身着武袍的青年靜坐於一株古樹之下,他的膝前,有巨虎盤臥,身後,有一頭小象在不緊不慢的吃着樹葉。
古樹上,有蟬鳴,有鳥雀築巢,不遠處,還有紅狐與細犬在嬉鬧。
小小的院落之內,居然有獸數十種,卻偏生並不吵鬧,自然而然的像是一副百獸圖卷。
“你?!”
瞧見那青年,寒月散人不由得神色變化,錯愕、緊繃、舒緩下來:
“西北王?竟然是你?這方天地是你……”
“可不就是我?”
楊獄微微一笑:
“這幾十年裡,我所得良多,自然要嘗試運用一二……道長一路走來,覺得如何?”
“你……”
寒月散人沉默了一剎,也不得不感嘆一句:
“王爺確爲不世出的豪雄,縱然天地改易,仍可縱橫笑傲,睥睨天下……”
這一句讚歎,寒月散人實是由心而發。
他從試煉地走出,一路行來,不知多少次聽聞了眼前這位的名字。
無論是以十都之身登臨近帝榜,亦或者強自煉化萬仙圖錄,逼得其極盡復甦,還玄功境於天地,這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而這對於如他這般來自山海之人而言,份量就尤其重了!
自己有師承,有造化,且早來百多年,可也不過堪堪九耀而已……
這對比,何其之強烈?!
“睥睨天下?”
楊獄咀嚼着這個字眼,無喜無怒,只是邀請兩人進來院子。
“王爺可知,你此時已然是危在旦夕?”
寒月散人神情凝重,他着實不想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你此刻已被劫氣所裹挾成爲了應劫第一人,看似所獲良多,修爲精進,實則一時不察,只怕就要萬劫不復!”
“卻又如何不知?”
楊獄轉動着手指,其上有小龍以口銜尾:“道長聽說過太古之前的一則佛家秘聞嗎?”
“啊?”
寒月散人一怔。
“太古之後,最爲爲世人所知的是以大日尊王佛、龍樹王佛、大自在尊王佛、大須彌王佛等九尊佛陀,後人稱之爲‘九大王佛’,佛中極尊極貴者……”
楊獄突然提起了遠古秘辛,姜俠子兩人都覺有些突兀,卻還是任其訴說。
“……可早在比太古更早,八劫末,九劫初,這被太古諸佛傾力培養的九大王佛中的好幾位,可都曾被稱之爲佛敵,亦或者,佛魔!”
佛魔?!
姜俠子有些瞠目。
“我在整理萬仙圖錄之時,瞧見這麼一則秘聞。由此得出一個很淺顯的結論……”
楊獄看向姜俠子:
“若無魔,則無佛!”
“王爺想說什麼?”
寒月散人皺眉。
“一言蔽之,爭!”
楊獄神色平靜:
“仙佛路無盡,位階卻有極限!無論是太古諸佛,後來的九大王佛,再後來的‘三葬和尚’、‘白骨菩薩’、‘陰屍法王’、‘業火天僧’……”
“本質上,皆在爭!無論他們本意如何,都改變不了結果!”
“王爺的意思是……”
寒月散人心頭一震。
“以萬始山爲首的一十七家,多有圈養魔魅之習慣,他們並非要荼毒天下,而是要以此來全自己的晉升儀式……”
“沒有舉行儀式的條件,那就自己來創造!”
話至此處,楊獄望向寒月散人的目光變得極度凌厲與冷漠。
好似透過寒月散人,望向了極爲遙遠的虛空:
“敢問三笑前輩,楊某到底是哪位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