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所有黑霧再次消散得一乾二淨。
酒吧裡,人們的外形重新迴歸正常,卻仍然以不甘的目光注視着顧青山。
那少婦冷哼一聲,說道:“你覺得自己很貴?”
顧青山道:“當然,在整個俱樂部裡我是最有錢的,其他人都要指望我,纔不至於到處掛賬。”
少婦走上前,在吧檯前坐下,興致勃勃的盯着顧青山說:“看不出來還是個紅牌——可是在這個世界裡,一個人說過的話再也收不回去,你可明白?”
“是的,每個人都該爲自己說過的話負責。”顧青山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
少婦吃吃笑道:“小哥哥,既然你說你貴,那就代表你是有標價的——我還真想看看你有多貴,麻煩報個數。”
“你確定要這麼做?”顧青山問。
“老孃不差錢,只要你敢報,我就敢買——現在你沒有任何正當理由拒絕我了,哪怕只有一晚,我也會買下你!”少婦道。
她伸出滿是倒刺的綠色長舌,繞着嘴脣舔了一圈兒,放聲狂笑道:“出來賣總是要還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
顧青山也笑了起來。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布袋,丟在吧檯上。
“看好了,這是我的錢袋,只要你能用金幣裝滿它,我就跟你走。”
四周一靜。
衆人面面相覷,那少婦也有點意外。
這個傢伙竟然不找理由了?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麼?
少婦望了望那個小布袋子,朝酒保示意道:“檢查一下。”
酒保仔細驗看一番,說:“沒問題。”
少婦這才望向顧青山,似笑非笑的說:“小哥哥,你就要死啦。”
顧青山笑道:“幹我們這一行的,都把顧客當上帝,前提是你給夠了錢。”
少婦故意嘆了口氣,說道:“小哥哥啊,錢不是問題,問題你是沒命花。”
她摸出一大把金幣,朝錢袋裡丟去。
嘩啦啦——
悅耳的金屬撞擊響起,錢袋漸漸鼓起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錢袋馬上就要裝滿了——
但是並沒有!
錢袋在快滿的一瞬間再次癟了下去。
少婦怔了怔。
“酒保,你不是說錢袋沒問題嗎?”少婦問。
酒保抓起錢袋看了看,又細細看了顧青山一眼,這才沉聲道:“錢袋確實沒問題,但這個人大概與某種存在簽訂了借款契約,他得到的錢財全都用來還錢了——如果他不還清錢的話,這個錢袋一直不會滿。”
少婦猛的望向顧青山,怒道:“你敢耍我!”
顧青山攤手道:“我可早就說了,只要你能裝滿這個錢袋,我就跟你走——難道我騙你了?”
少婦一呆。
確實,對方只說了這個條件。
可是誰知道他竟然還欠錢?
顧青山臉上的笑意收了,漠然道:“怎麼?錢不夠?沒錢還學別人出來玩?”
少婦這下忍不了了,冷笑道:“好,你等着,我替你把錢還完再想想該怎麼折磨你。”
她摸出一把金幣,放入錢袋之中。
錢袋鼓起來,然後癟下去。
她又摸出一把金幣,放入錢袋之中。
錢袋鼓起來,然後癟下去。
她再摸出一把金幣,放入錢袋之中。
錢袋鼓起來,然後癟下去。
少婦忍不住狠狠一拍吧檯,怒罵道:“你這個無賴,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錢?”
顧青山聳肩道:“你把錢還完,自然就知道了。”
少婦望向四周的人。
那些人會意,把身上的錢全都掏了出來。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儘管所有人的錢都拿了出來,全部投入錢袋之中,但顧青山的錢袋依然是癟的。
顧青山朝虛空望去,只見一行行猩紅小字停留在那裡:
“你已完成今日還款。”
“你還欠海底之書三千年零兩天的錢財收入。”
嘖——
想不到欠錢也可以當做一個坑人的技能……
顧青山心中想着,拿眼去瞥對面的少婦。
少婦臉上的冷汗已經匯聚成流,一簇簇的滴落在地面。
她現在是騎虎難下,又沒有辦法中斷這個過程。
——就在剛剛,雙方達成了口頭協議,支付已經開始進行,如果想用“錢不夠”這樣的理由搪塞過去,只會被當做毀約。
——也就是說,她沒有任何正當理由來脫身。
偏偏發起這件事的還是她自己!
“放我一馬。”少婦突然道。
“恩?”顧青山懶散的看她一眼,說道:“在這個世界裡,一個人說過的話再也收不回去,你可明白?”
少婦一怔。
四周的人都說不出話來。
這本是之前少婦所說的話,現在卻又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短短几分鐘。
攻守易位。
生死對調。
酒吧中,一層淡淡的黑霧出現了。
“求求你,放過我。”少婦慌忙求道。
顧青山嘆了口氣,說道:“整件事都是你要求的,你求我,我又有什麼辦法?”
“你提條件!只要你再提條件,我就有辦法暫時不死!”少婦驚惶不已的叫道。
——那黑霧正悄無聲息的朝她身上蔓延。
“行,我的條件是,告訴我怎麼纔可以離開這裡。”顧青山道。
少婦臉色一變,大聲道:“你換個條件——”
話音剛落。
地上的黑霧猛然竄起來,將少婦裹住。
她爆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整個人再也維持不住形態,化作一團燃燒的屍骨。
“啊啊啊啊啊,不!我不要被吃掉!”
屍體在烈火中不甘的叫道。
轟!
所有火焰頓時暴漲起來,形成一個長滿尖利指甲的巨手,將屍體拽入虛空,消失不見。
死寂。
酒吧裡,所有人噤若寒蟬。
“她死了。”酒保低聲道。
顧青山立刻站起來。
“我那杯酒由我朋友請客,今天他過生日——所以酒錢我就不搶着付了。”
酒保望向車伕。
車伕看了顧青山一眼,不敢說話。
顧青山則迅速起身,走到酒吧門口,推門,走出去。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似緩實急,連攔他的機會都沒有。
咣噹!
門在身後關上。
夜裡的寒氣撲面而來,顧青山卻微微鬆了口氣。
幸好他們沒反應過來。
——已經點了兩杯酒,而自己身上根本沒有這個世界的貨幣,萬一被要求結賬,那就只有車伕請客這個正當理由了。
如果車伕找個理由更改了付賬人,自己就很可能像少婦一樣,再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可以講了。
去人家店裡消費然後不給錢,這叫耍無賴,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
——是的,這是自己最致命的弱點。
錢。
自己現在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錢。
時間太緊。
這個地方自己也不熟悉。
有什麼辦法能規避這個弱點?
顧青山邁開步子,迎着寒風走在大街上。
夜已經深了。
路上幾乎看不到人,偶爾纔有一輛馬車,急匆匆的駛過街道。
馬車?
顧青山停下腳步,換了個方向。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很快原路返回,來到鎮子入口處的車行。
“你好,客人,你付了停車費,便可取回之前停在這裡的馬車。”
車行老闆道。
“——先別急,我想把車賣掉。”顧青山說。
“賣?請問您的馬車是哪一輛?”老闆問。
顧青山仔細看他一眼,問:“你不知道我的車是哪一輛?”
老闆攤手道:“客人,每天那麼多人來我這裡停車,我不可能都記住啊。”
顧青山略一沉默。
車行老闆的神情不似作僞,看上去好似真不知道自己的車是哪一輛。
這就代表了一件事——
但現在還不能下定論,要再試探一下。
顧青山朝車行裡走去,把裡面牌子上掛的一些售賣和租借信息都看了,然後又在車行裡走了幾圈,這才朝門口喊了一嗓子:
“勞駕,麻煩幫我看看,這架馬車能賣多少錢?”
老闆朝他望過來。
“你要賣車?”老闆問。
“對。”顧青山道。
老闆便過來,繞着馬車看了一圈,說道:“十個金幣,不能再多了。”
顧青山道:“這價格也太低了,起碼再加一點。”
老闆連連搖頭,說:“我報的是良心價,朋友。”
“我也瞭解過市場行情,你報的價確實低了些。”顧青山堅持道。
兩人又談了片刻,老闆就是不鬆口,最後顧青山不得不接受了這個價格。
顧青山嘆了一口氣,指着旁邊的另一架馬車道:“這一架馬車呢?能賣多少?”
老闆看了一眼,隨口道:“人家這馬車可比你的馬車豪華,而且結構合理,用料紮實——如果是我的話,起碼得十五個金幣,少一個子兒都不賣,就這還算是虧了呢。”
“好吧,十五個金幣,成交。”顧青山道。
老闆呆了呆。
他看看顧青山,又看看兩架馬車。
“都是你的?”老闆問。
“不,十五個金幣的馬車是我的。”顧青山道。
老闆指着第一架馬車,問:“那——”
顧青山隨意道:“哦,十個金幣的這架馬車是我朋友的,他還沒來,我先幫他問一聲。”
“你這一輛——十五個金幣太多了。”老闆艱難說道。
“我這馬車不但豪華,而且結構合理,用料紮實,我也不多要,只賣十五個金幣,就這還算是虧了——但我不在乎那點錢,畢竟你也是要賺一點的,如何?”顧青山笑着說道。
老闆被堵的沒話說。
其實說到底,十五個金幣也算是有賺頭。
“……好吧,成交。”老闆道。
“等一下,我不收錢物,能不能抵一些東西給我?”顧青山問。
——任何錢財只要一入手,就被那本書收走了。
“你想要什麼?”老闆皺着眉頭問。
“我要一個住的地方,包每天的三餐,只需一個月就行——然後再給我一些免費乘車的劵就可以了。”顧青山道。
“成交!”老闆的眉頭鬆開。
顧青山心中微微一定。
看來恐懼末日有着一套完整的運行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