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沈多並不陌生,就是方纔拍擊自己的鮫皇句溪。
但她並不想與這個人相處,再次啓動遁符。
無奈句溪早就防着她跑,大妖結界頃刻間就罩在岸邊,且一使力又把她拽入河中。
沈多這才注意到,對方已經維持不住人身,鮫尾部有個大洞洞穿着。
她一抱拳道:“前輩,我人小力薄的,幫不了。”說着,就取出一瓶大還丹遞來。
“你幫的了,帶我的孩子走。”句溪不用,但也不容她拒絕的道:“今日,若不是有我最先發現囚禁你們的飛舟並傳訊,冰須他們絕對不能在第一時間斬船救下你們。
就這一點,你就欠了我人情。”
“欠也是欠冰須道君,你本身就是來救自己的孩子。”沈多話音未落,一對刻有同生共死符的臂釧就被對方戴到自己手上。
緊接着自己的食指精血就滴在上面,她取不下,並且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沈多自知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登時不再言語,默默的看她從大妖空間裡,把一條混身帶傷的蛟龍肉身放出。
居然沒有長出尺木?龍尾部位光滑如蛇,連鱗片都無。
沈多不由暗自嘀咕,這看着不像是血統不夠純正,反倒是在母親肚子裡受到毒物侵蝕所致。
而且嚴格來說,這條蛟龍身上還有一息生機被封印着,別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問就是,她有個丹醫雙修的師叔祖。
但是眼看着句溪把另一個臂釧套上龍爪,沈多果斷出手擋,“前輩,你是讓我陪葬。”
“怎麼,還以爲是與跟我同生共死嗎?妖族十階可活亨萬年壽元,你擔不起。”句溪根本就不給她半點機會,出手就點了她身上幾處定住了人。
且道:“你幫我帶一段孩子。”
她一邊把懷裡的蛟魂,小心翼翼的送入蛟龍的神府,一邊道:“聽我說,此次,我連續遭遇三個魔族和投靠魔族的俞柔圍攻,他們每次都能準確找到我,這很不對頭。”
“噢,你族裡出叛徒了唄!”沈多想不通,這個妖王是用了什麼辦法,中止自己孩子渡化形天劫的。
句溪給魂歸肉身的孩子又加了兩道封印,讓小蛟龍變成一兩尺長,“還是你們人族腦子轉的快,所以,我不能再帶着它了。
它叫敖贊,以後別讓它接近雷電。
還有,先讓它進你的靈獸圈。”
她在沈多身上拍幾下解除定身,把人拍吐血了才笑道:
“因爲魔族使用疫毒之事,我拒絕與他們合作,且修仙界大力索檢魔族,他們在這邊呆不下去了要回魔域。
但是,魔天塹那邊又防守嚴密過不去。
他們急於離開威脅我,使敖贊早產差點隕命,我與魔族已經結下死仇。
你大可放心看護它,人族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沈多定定的看她:“你承認上次發動獸潮是在策應魔族了?
當時死了那麼多修士,但凡有人知道我帶着你孩子,都會起心思。
而且,你曾重傷了我師父,我們也有仇。”
句溪喜歡她的直白:“呵,所以纔會有這對同生共死的法寶出現。好好照看它,待我找到不錯的肉身,自會接它走。”
她轉身遊走之際,沈多追來:“靈石、養魂之物留下。”
句溪:“你四時峰缺麼?”
沈多追不上,就算把敖贊扔進靈獸屋她也追不上十階:“不缺,但沒有替仇人白養孩子的說法。”
句溪回身扔了個儲物戒:“這對臂釧是上古之寶,除我外你別想找人拆開。”
儲物戒入手,沈多最先用玉盒封住扔進法屋,她得找師兄他們去。
但是剛一出河岸發傳訊,兩個嘯月天狼就嗚嗚嗚直叫,它倆趴在沙土堆正睡的香,突然掉進來個蛟龍,有些嚇到。
沈多傳音道:“它醒不了,不會對你們如何。”
“嗚嗚嗚。”兩個嘯月天狼不信,它們要出來。
沈多搖搖頭:“現在外面都是十階和化神,太危險。”
她神識放到極限,並不曾看到摔下來的其他修士,但她敢肯定,多數人都不會摔死,且當時的劍氣柔和,也殺不死人。
只是,如果沒有及時解開禁靈,也沒有辦法跟自己聯繫上。
沈多隻好神行符拍身上,運轉輕身術選定河的下游方向找人。
的確,一羣築基再是沒有靈力,從半空墜落時也不會比沈多反應太差。
但他們沒有沈多幸運,遇到妖王解開禁靈。
可以說,落入山林中的修士,都正在腳踏實地的走出。
然而,大部分人在這片山林中迷路了,真是奇也怪哉。
顧開就是其中之一,他幾次解封都未能解開被封閉的丹田。
只能用輕功飛躍山林,尋找下山的路徑。
但幾次下來後,他又回到了原地,不僅如此,這山林還升起薄薄的灰霧,讓人的神智越來越不清醒。
顧開咬破舌尖,快速遠離灰霧,他不知道這邊究竟是何地。
但依照他們被抓,以及摔落下的時辰和那個破雲舟速度計算,不難算出現在距離滄浪海已經有萬里之遙。
他心裡有些焦急,除了沈多和陸師叔,還有四五個同門弟子都在此地,卻是見不到不知生死。
好容易找到一片不被灰霧糾纏的雜草叢,顧開整理了下納物佩裡的東西。
除卻取了瓶酒外,還摸出了一個年年削的竹哨子,他迅速放到嘴邊就吹響。
尖利的聲音劃破天空之際,也收到另一聲竹哨響,是沈多!
沈多也是跑了一大圈兒後,發現自己又回到落水的那點兒,纔想起用年年小師叔的哨子傳聲的。
陶年年:我什麼時候製作的?
這個哨子是好幾年前,年年小師叔心血來潮削了好多紫竹,說要做笛子,最後全變成了哨子。
沈多吹響時,正好應合着顧開的哨音,他們沒有用這個練習過暗語。
但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向着對方聲音傳出的地方走。
其他有聽到哨音的修士,也在行動,然而,衆人一接近灰霧,不幾息就頭暈腦脹無法前行。
沈多和顧開也不例外,他們的哨聲甚至變成了時斷時續,直至停止。
大家不約而同的有一個問題:這是哪兒?
……
仙盟的元嬰長老一掌拍下,一塊巨石粉碎,上面的地圖飛到遠處,“他們掉到哪兒了?道君們去追魔族,救下的弟子們卻丟了將近一半。
他們,難不成又被魔族抓走了。”
飛舟當時被劍氣斷開,落下的修士散的哪裡都有。
像陸仙兒等人,及時被追蹤魔族的元嬰修士們找到,可還是有三四十人不見了。
陸仙兒撿起落下的地圖展開,幾位元嬰修士又仔細測算起來。
再度輸入靈力,圖上的山山水水盡皆如同實物般顯現。
“魔族被道君們追擊,定然不會再回來抓人。”另一個元嬰看的不耐煩時,突然收到傳訊:“魔族又在滄浪海現身,速來。”
她回道:“化神境界的魔族,我們元嬰修士抵不過。
而且,幾位道君追他們而去時有吩咐,必須把這些救回的弟子送往安全地帶再說其他。”
對方道:“問題是,我們遭遇的就是元嬰境魔族,五個。”
“馬上來。”這元嬰女修對仙盟的元嬰長老一拱手,道:“狄道友,我先去助他們伏魔。”
狄道友連頭都不擡,“速去。”
哪知,此語剛出口就被對方五指抓向面門。
狄道友一腳把陸仙兒踢向防禦陣內,靈劍叮的一出擋住這一爪子後,也閃身入陣。
陸仙兒配合着在陣門口卟卟卟紮下好幾面陣旗,其他被救回的修士,也在同一時間在自己守的陣眼處變換陣旗位置。
元嬰女修拍了數掌破不開法陣,盯着裡面道:“你們怎麼發現的?”
陸仙兒自是不知,她收到的是宗門傳令,只聽命與這位狄真君。
狄道友怎會告訴她法門:“發現你是個魔族嗎?唉,確切講是投靠了魔族的人族。”
“算你們運氣好。”女修遁光一起就要離開。
狄道友卻是道:“仙盟共計索檢出隱藏的元嬰境魔族十五個。
另有三個,放毒時已經當場擊斃。
你們,綁走我仙門衆多築基弟子,就想交換回十五個元嬰魔族嗎?是否太異想天開了些?”
陸仙兒與一衆守陣眼的修士,這才恍然,自己爲何會被抓。
陣外的女修狠狠瞪了狄道友兩眼,很是乾脆的飛走。
不多,她就進入了沈多他們所在的這片山林。
她飛行的速度很快,一頭扎進了河水之中,身體陡然間僵直,任河水拍打她也不醒。
實際上,是原身主人醒了來,正在與入侵自己識海的女修鬥戰。
而這女修不是別人,正是俞柔。
她們兩個都是修出了元神的人,爭鬥的異常激烈,以致水流中的肉體不斷吐血。
好巧不巧,這具元嬰肉身在水流湍急的轉彎處,被甩出了河面。
砰的落地聲,十分響亮近在耳側。
沈多神識一探,好傢伙,元嬰真君的身體像殭屍一樣,直挺挺的站立起來。
不過僅僅幾息,又撲通仰倒,嘴裡還不斷的冒着血。
沈多慶幸自己貼着隱身符,且又極力隱息着。她想看清這個受傷的道君是誰。
儘管修仙界的女修,比之凡人女子更加獨立且有自保能力。
但是可以一直修練到元嬰的女修,佔比並不多。
整個修仙界的女道君都是有數的,在內門學堂時,沈多有跟着夫子們,認識好些元嬰修士……的畫像。
其中,女修她記得更牢。
沈多慢慢靠近一點,有灰霧阻擋着她過不去,但卻不妨礙神識能看清。
“散修盟的鐘道君?”她剛一確認是誰,嘭的一聲,元嬰女修的身體爆開。
沈多身上的防禦開啓護住,寶刀也自動飛了出爲她形成一個防禦罩。
然並卵,元嬰自爆太過強大,一整河都給炸飛,方圓數裡掀起了靈力波。
這還不算,那些遊走在山林中的灰霧,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聚合,只眨眼間就形成厚厚的霧團。
不待沈多醒來,這些霧團就在靈力波動中爆開,一下子把這山林中,所有的活物帶走。
……
“沈多,你個死丫頭又在偷懶,水缸的水作甚不添滿?
天爺呀,這冷鍋冷竈的,打算餓死我們娘倆麼?
這是眼看着拜了仙師,不把我這長輩看到眼裡了。”
揹着一筐山貨野物的沈多還未走進家門,就聽見方姨娘又在罵人泄忿,低矮的土牆半分不隔音。
她加快腳步到門口,一腳踹開柴門:“姨娘有氣當面對我撒,叮叮咣咣摔鍋打瓢的,仔細壞了還得出錢買。”
砰
她把一筐的野雞野兔扔在地上,道:“若是你看不慣我這樣,不如我替爹寫了放妾書,還你本家再嫁去罷。”
“你,我……”瞄見兒子的身影,被嚇到的方姨娘頓時來了底氣:“我給沈家生了兒子,你憑甚趕我。”
“大哥,你來給她講講憑什麼。”沈多自然也看到沈溪抱着書袋立於柴門之外。
她懶得多說什麼,拎着兩隻野雞就走。
方氏見僅剩一隻雞一隻兔,緊跟過來伸手:“誒,你別……”但見兒子黑臉瞪來,她立時閉上嘴,忙搬剩下的東西。
哼,都是老沈家的種,憑甚一個丫頭片子有仙緣,自個兒子沒得。
她兒子這時開口:“姨娘,二妹這一去不知何年得歸,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自扶柩回鄉這兩年,家裡一應事物可都是二妹在打理。
她再比我小,再是個姑娘家,也是我爹和大娘的嫡女。”
“我……”方氏無言以對。
這邊廂,沈多快步來到學堂的廚房外,丟下雞就走:“夫子,給您加餐。”
“沈多,你站住。”陶夫子追出來。
沈多隻得站住,並行禮道:“夫子,明日我就要跟仙師們離開了。”
“所以你就給老夫連送三日野物?”陶夫子搖頭轉身,又道:“你跟我來。”
沈多跟上,待進了書房,陶夫子給她一塊玉牌:“拿着這個,到時你就直接找玄劍宗的招牌拜師。”
“玄劍宗?!”好熟悉!
沈多腦海裡“道”字符文閃了閃後,她驚悚的抓着玉牌猛然站起:“不對,這個玉牌本就是我……的。”
“啊?”陶夫子不解,“這,怎會是你的?”
“夫子稍待。”沈多一躬身,轉頭就跑出向自己家的方向。
衝到門口,一下撞在大哥身上,她抓住他,“師兄,顧師兄。”
“我是大哥,怎麼叫起了師兄?撞邪了?”她大哥伸手摸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