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揚州城外的十里坡,十里的林子一片連着一片,空氣不錯,風景也不錯,不過人跡卻罕至,因爲這裡——鬧鬼。

此刻的十里坡樹林裡,一個灰不溜秋的身影在林中穿梭……

那迷藥下得不重,一個時辰過後,安小六就轉醒過來,或者可以說,是被顛醒過來。自己手腳雖未被束縛,但在這個灰不溜秋的大袋子裡卻是一點兒力氣都施展不開來,只能扯着嗓子吼:“出人命啦,快放我下來啊!快被顛死啦——”

袋子外面悶悶地傳來聲音:“小姑娘你再忍忍,等我甩了後面那個跟屁蟲,就放你下來……”

安小六萬分地慶幸早上還未吃過早飯,要不照這樣的顛法,自己恐怕早就在袋子裡大吐特吐起來。可是,即使沒吃早飯,現在還是很難受哇……

“奶奶的,那死小鬼輕功居然這麼厲害,都追了這麼久了……”扛着她飛奔着的某罪魁禍首抱怨着。

安小六可不管這是誰在追誰,還有誰的輕功了得了,她現在難受極了,比暈車暈船暈飛機加在一起還要難受:“大——大叔,你先放我下來吧……帶着我,不好趕路啊……”

話未完,只覺得移動速度忽然頓了下來,緊接着短暫的自由落體運動,再然後悶悶的“咚”的一聲,屁股一疼,自己被連着麻袋一把丟在了地上。

撲騰着從麻袋裡鑽出腦袋來,喘着貪婪地呼吸着外頭的新鮮空氣,安小六這才擡起頭來,見一渾身灰不溜秋的老伯正扶着樹也大口地喘着氣,嘴裡唸叨着:“老了老了……不行了……累死我了……骨頭都散架了……”

看這老伯灰白的頭髮,灰不溜秋的衣服,下巴上還有一撮短短的看起來極不協調的鬍子,看起來半點兒攻擊性也沒有,自己一沒錢二沒貌,又根本也不認識這人,他擄了自己是爲了什麼?

這時,林子裡施施然走出一名白衣男子,安小六一驚,這不正是“那位”麼!心中吶喊着:各種美!救我!激動地踉蹌着就想要站起來,腳下一酸,“噗通”一聲又撲倒在地上……

擡頭只見那灰老伯正滿眼怨氣地瞪着自己,彷彿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般。

安小六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冤枉吶,老伯,您老人家無緣無故把我弄暈了帶到這種地方來,我已經很可憐了,現在您又用這種剜人的目光瞅我,我何時何地何事得罪了您老人家了呀?

白衣男子一副氣定神閒地樣子,淡淡地笑着:“胡老前輩,真是巧啊,晚輩有禮了。”

本該恭恭敬敬的一句話,被他說得帶上股輕佻的味道。安小六激動地捂住心口,好……好……好聽!活生生華麗麗的風流腹黑攻音啊……

灰老伯懊惱地撇撇嘴,不理他,轉眼正看到安小六小姑娘兩眼冒心心地盯着那白衣小白臉,立刻心裡冒出火來:“看什麼看吶,這樣的小白臉有啥好看的……女裡女氣的,我徒弟你相公比這小白臉好看多了,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華有才華,又孝順又可愛,你以後不準再這麼看別的男人……”

安小六愕然:“你徒弟?我相公?”等等等等等等……我啥時候有相公了?前幾天還在愁着自己嫁不出去的來着,今個兒咋憑空冒出來個相公?!

灰老伯一臉的得意之色:“嗯嗯,我徒弟,你相公。我那兩個徒弟都是一等一的好男人,你隨便挑,要是兩個都喜歡,就兩個都要了也可以!”

安小六木然,相公……還一下來倆?

白衣男子見灰老伯自顧自地與安小姑娘說話,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卻也不在意,徑直向安小六抿嘴一笑:“小六,走,我帶你回去。”

灰老伯伸手一攔:“你敢跟我搶徒弟媳婦!”

安小六一臉悽然:小白公子,救我啊……

“似乎……”小白公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柄描金的扇子,若有所思地抵上自己的下巴,“小六尚未婚配罷……不知何時成了胡老前輩的徒媳了?”

安小六在一旁拼命地點頭,是啊是啊,我尚未婚配呢!

灰老伯不依,昂起的老臉上寫滿了倔強:“哼,昨天晚上她自己答應的!我胡二什麼時候會難爲黃花小姑娘了!”

安小六腦袋中一陣巨雷滾過……

胡二!居然是胡二!胡二老前輩!大人物啊……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胡二老前輩,成名幾十年,胡二胡二,最厲害的便是胡說加胡鬧……扶額……這麼胡來的人都能被自己給遇到了,而且還說自己是他的徒媳婦,他的徒弟不會一個繼承他的胡說,一個繼承他的胡鬧吧?

一股不太好的寒意從背後油然而生,正要開口,只見小白公子上前一步,斜睨安小六一眼:“哦?小六答應的?”

“纔沒有!”開玩笑!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能隨便答應了嫁麼?就算自己現在風華不再了,容顏烏敗了,大概嫁不出去了也不能這樣子呀……她安小六豈是這樣隨便的女子?

“明明有!”胡老前輩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安小六無言,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位老伯那胡說和胡鬧的名聲到底是哪裡來的……

小白公子露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這可怎麼辦?小六說沒有呢……”

安小六心中一大片的盪漾,強忍住捶地的慾望,這表情,這調調,這聲音,妖孽!禍水!

只見小白公子短短思量了一下,描金的扇子那麼一指,愉悅道:“不如胡老前輩將小六如何答應你的事情經過說明一下,晚輩不才,斗膽爲兩位定奪一下到底誰是誰非,可好?”

老伯想了一想,似乎覺得這小白臉說得在理,於是點點頭答應,安小六卻是隻覺得——那扇子怎麼看着這麼眼熟的?

老伯整理了一下思路,款款道來:“前幾日我初來揚州遊玩,結果在一個小巷子裡忽然聞到一股酒香,那個叫清洌香醇吶……”一邊說着,一邊竟露出了回味地表情。

安小六心裡“咯噔”一下:酒香?

“然後呢,我就順着那股酒香摸到了一個酒樓後院的一間屋子裡,發現那個屋子裡居然有個小地窖,地窖裡藏着十幾罈子的上好的酒,那屋子看起來空了有幾個日子了,我就想啊,這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居然是這個老頭子偷了她的酒!安小六立刻跳了起來:“你個偷兒!居然趁我不在偷我的藏酒!”

胡老伯一臉無辜:“拿自己徒弟媳婦點兒東西不算是偷的……”

這這這這人!簡直是胡說八道胡攪蠻纏胡作非爲!做這種事情還能一副無辜的樣子!

小白公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忽覺自己這個中間人似乎這麼笑不太合適,忙向安小六遞了個安慰的眼神,又向胡老伯道:“老前輩先將事情講完……”

“哦……”胡老伯委屈地瞥了一眼安小姑娘,才又繼續道,“後來,後來就是昨天晚上小姑娘回來了,我爲了感激你的賜酒之情所以就決定將我那兩個寶貝徒弟送給你了……無奈你睡得太香,我與你說了,你也聽不到,所以我就留了封信給你,告訴你今天早上我來接你,然後你就默認了呀……”

………………………………

……………………

…………

安小六聽得幾乎腦袋都抽抽了,不對,明明是這老頭兒腦袋抽抽了!

“你個臭老頭兒!你偷我的酒,還想把我擄回去給你徒弟做媳婦!你……你想得美!”安小六氣極,指着胡老頭兒破口就罵,偷她的酒還偷她的人!

胡老伯理直氣壯:“我徒弟兩個都是人中之龍,長得又英俊瀟灑,功夫又好,配你正正好!小姑娘我告訴你哦,你肯定不虧的!”

…………

……

安小六腦袋裡滾過無數不雅的字幕,一時間竟啞口,不知道該說什麼,指了半天,頹然放下:“算我倒黴了還不行麼,那五罈子酒我就當白送你了……”

胡老伯一聽,立刻露出笑意:“其實……是六罈子……昨天晚上新多出來那壇,也被我順出來了……”

“你……#%#……&”安小六強忍住撲上去掐死他的慾望,人家是江湖人物,咱惹不起,咱忍還不行麼……忍……

對方見她面色依然不善,訕訕地笑笑:“那……我徒弟……你不要啦?”

“廢話!”兔子也是有脾氣噠!

“那算了,我還愁着把那兩小娃娃送出去了沒人給我劈柴做飯洗衣服呢……”胡老伯一副心安理得的釋然樣。

“……”安小六很理智地決定無視他。

一旁的小白公子悠閒地搖着扇子靠着樹幹抿嘴笑着看戲,見一老一小吵得差不多了,才“啪”地一聲收了扇子,道:“看來二位談得差不多了……”

“這小姑娘我不要了……等以後我徒弟自己來看了再說……”胡老頭兒端出一副武林老前輩的樣子,“你——把她拎回去吧。前輩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罷不屑地瞥了安小姑娘一眼,轉身“咻”地運起輕功——跑了……

小白公子目送着胡老前輩消失在林子裡,轉身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安小六,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接着右右左左再下下上上,來回以往,看得安小六心裡直發毛毛:風流腹黑攻大人,您這是欲向我下手了麼?

終於看夠了,小白公子描金的摺扇放在脣邊,勾起一抹笑,湊到安小六的耳邊吹了一口氣:“想不到,小六說書說得有趣,連吵架都吵得如此逗人……”

安小姑娘只覺得耳邊酥酥麻麻的感覺引得渾身一顫,果然銷魂吶……

回過神來,小白公子正拎起地上的灰不溜秋的麻袋,皺了皺俊眉,問:“小六是想自己走回去還是我送你回去?”

安小六腦袋一熱,明燦燦的雙眼更加得明燦燦了:“你送你送。”

“那就進來吧。”小白公子抖抖手裡的麻袋。

“啥?!”

¥%&*#@……

結局很簡單,安小姑娘很悲催地又被風流腹黑攻大人團撥團撥給塞進了那個罪惡的灰麻袋裡,然後被抗上肩頭顛簸顛簸得顛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給顛回了留雲樓。

回到樓裡,安小六就直接無視掉送自己回來的小白公子,徑直趴到了牀上,喊來小春,交代了一句:“告訴錢櫃,我今天——請假!”

然後兩腿一伸,挺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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