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黑子見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接過包子,以爲她是被嚇到了,於是笑得愈發得和藹可親:“這位小姐,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安易這才恍過神來,一把接過包子狼吞虎嚥地吃了下去。

末了,纔回味地舔了舔嘴,打量起眼前的幾個小男孩,衣衫襤褸,灰頭土臉,標準的乞丐行頭。安易立刻明白了過來,他們八成是看上自己這破廟了……(某暖扶額嘆:自以爲是的某人……腦筋遲鈍的某人……沒心沒肺的某人……)

暗自得意着原來身體這主還是有一點小小的財產的某安小易裝模作樣地輕咳了一聲,盤起腿端端正正地坐在草墊上,拿捏起主人家的架勢,道:“你們在想什麼,我都明白。”

見幾個娃娃都面露木然的顏色。

安易敲了敲手指,繼續道:“大家都不容易,要我答應你們也不難,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幾個娃娃面上木然的顏色更加木然了。

安易看向明顯比其他幾個娃娃大一些的黑子道:“你是他們的頭頭吧?”安易眨眨眼,一臉的虔誠:“大哥,讓我也加入組織吧!”

娃娃們面面相覷,最後將目光齊唰唰地投向了老大——黑子。

黑子上前一步,問:“小姐是什麼意思?加入?加入我們?”

安易立刻冒出了星星眼,不住地點頭。

黑子有些不確定:“可——我們是乞丐……”

安易半點兒不猶豫,繼續點頭:“我就是要做乞丐……”眼下的自己,只有做乞丐養活自己罷?找個小團體組織罩着自己,多明智的決定?

黑子更加的不確定了,這位小姐莫不是瘋了或是腦子壞了?

一旁一個小個子的小男孩兒小聲地問:“她不是富貴人家的小姐麼?那我們是不是拿不到賞錢了?”

安易一聽這話,富貴人家?賞錢?他們是衝着賞錢而來的?神色立刻黯然了下來。

另一個孩子見狀立刻用胳膊捅了捅身邊剛纔說話的那個小男孩兒:“亂說什麼……”

爲首的黑子掃了身後幾個小娃娃一眼,向安易柔聲道:“你家住在哪裡?我們對杭州城很熟的,你說出來,我們可以送你回家。”

安易愣了一下,微皺了皺眉頭,她只知道這身體的原主名字叫柳什麼……具體是柳什麼,之前沒注意聽,沒注意記,這會兒倒是注意想了,卻是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她幽幽的哭訴,說她沒有用,說讓自己幫她,說要找出仇人……仇人?滅家之仇?恐怕這原主的家裡是個多事多恩怨的主……

思及此,安易癟了癟嘴,悲然的情緒油然而生:“我是被家裡趕出來的……爹爹和孃親雙雙過世,家中現下被繼母掌管,繼母不待見我,於是找了個緣由就將我趕了出來……我實在是沒有地方可去,又不能回家……我……”

說着說着,竟嚶嚶哭泣起來。安易自然不是被自己所感動的,而是感慨爲何別人穿越都是穿成公主皇后,再不濟也是個大家閨秀,自己這樣的情況,真真是個杯具……

黑子是安易穿越來此後遇到的第一個大好人。

與黑子一道的,還有另外四個小男孩兒,說是小男孩兒,其實也都有十多歲了,最小的那個叫三兒的也已經九歲多,可是他們都說這裡都是按照來的先後排名的,安易是第六個來的,於是,她變理所當然地成了小六。

於是她想,在這裡,沒有安易,從此便只有安小六了。

在黑子大哥的照顧下,安小六的生活纔不至於由杯具發展爲餐具。

黑子是杭州城裡的乞丐中的老資格了,從小就跟着爺爺出來乞討,爺爺死後就自己獨自乞討,後來遇到城裡其他弱小的小乞丐,就收入旗下,旗下的乞丐小集團里人員流動,走走留留的,發展到現在就剩下四個。

二柱是老早就跟着黑子的,二柱沒有爹,只有孃親。鄰里總有別的孩子繞着他說他是個沒爹爹的野孩子,二柱木然,直到孃親去世幾年後才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從前二柱孃親還在世時,還常常施捨黑子一兩個銅板,一回生二回熟,就跟黑子做了赤膀子的兄弟。後來二柱孃親去世後,親戚們來搶了房子,又將二柱給掃地出門。二柱沒有地方去,遂跟了黑子一起出來乞討過日子。

二柱說這些的時候灰溜溜的臉上竟也看得出紅了一片,一句話打上好幾個楞才說得下來,看向安小六的目光中帶着異樣的光芒。安小六讀懂了,那是在說:小六妹子,咱們真是同病相憐啊……

排在二柱後面的是一對兄弟,哥哥叫銅錢,弟弟叫銅板。安小六一聽,差點沒直接“噗”出來,多喜感的名字呀!這兩個兄弟纔是真的同病相憐,弟弟銅板偷人家的大蔥被當場抓到,打折了左腳,哥哥怒氣衝衝地去找人家報仇,結果被打折了右腳。其實安小六特別想問一句:銅板你偷人家大蔥做什麼呀?裝象?

最小的那個,叫三兒。瘦瘦小小的,身板細得讓人擔心是不是一陣風都能將他刮跑了。他說話時總是怯生生地樣子,像一隻受驚了的小鹿。安小六曾見過他將臉洗乾淨了的樣子,很清秀,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讓人一眼就有想要保護的慾望。可惜安小六威逼利誘了很多次,依舊不願意開口叫她一聲姐姐。

五人每個人將自己鋪牀的稻草分出來了一些,給安小六絮了個窩,雖然不比她自己搭的那個舒服,卻也足夠讓安小六感動了半天。

安小六是個特別容易滿足的人,真的,因爲她知道這樣才能過得更幸福些。

黑子幫她將臉上糊弄上泥灰,也打扮成個灰頭土臉的行裝,頭髮梳成男子的髮髻,然後再胡亂扯弄一番,變成與他們差不多的樣子。身體倒不是問題,反正都沒發育,差不離都是那個樣子,幾個人站在一處,安小六顯得極其平常。

每日乞討回來,安小六都會把自己討來的那些銅板挪出一個來,壓到草摞子底下藏好。然後將剩下的上交給黑子,大家的湊在一起,接着吃晚飯,聊天,最後睡覺。

二柱還是會一同她說話就結巴,且結巴程度只贈不減,黑子每次見到這情形都但笑不語。銅板銅錢是一對活寶,說說笑笑嘴巴從來不停歇,三兒最惹她憐,卻總是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黑子老大對她最好,每次分給她的食物總是最多的,銅錢和銅板佯裝嫉妒地抱怨着,他就笑着再將自己那份分給銅錢銅板一些。然後銅錢銅板兩人對看一眼,不好意思地說還是三兒最小,再將黑子分給他們的那份都倒到三兒的碗裡。三兒小臉緋紅,欲將那份食物再還給黑子老大,被黑子攔住,黑子笑得如四月裡的春風:“三兒太瘦了,該多吃點兒。”

安小六託着下巴想:她是幸福的。

不出半年,安小六就將杭州城的各個大街小道都摸了個透。漸漸地,就可以不用黑子老大的格外關照,而開始可以獨自守着一條街道乞討了。安小六心裡得意了一把,乞討也是一項學問,乞丐也是一種職業,她現在的水平,可以算得上是獨擋一面的水平了。

安小六所在的那條街上,有一個算命先生,人稱何半仙。

那何半仙真真是一副算命先生的樣子,半白的頭髮,束一個木冠,細細長長的眉毛,細細長長的眼睛,再蓄上細細長長的鬍子,不時地捋上一捋,另一隻手放在面前鋪着的一張小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瞧着。桌旁立着一個旗子,上書:神仙下凡。

若是放在從前,安小六必定是嗤之以鼻:僞科學。

可是如今,穿越這樣狗血的事情都能夠發生,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於是,每次見到那攤子,必然要心頭癢上一癢。若是迎面走過一剛從那攤子上過來的路人,口中喃喃着“真準真準”的,心裡便如同被貓爪撓過了一般。

終於,在心癢難耐的折磨下,一天晚上趁黑子他們幾個去河裡洗澡,安小六偷偷摸出了草摞子底下的銅板,細細地數了數,足有七十多個。小心翼翼地數了五十個,撥弄出來,踹到了衣服裡。

第二天一大早,便揣着那五十個銅板去了何半仙的攤子旁守着。

何半仙打着呵欠過來時,見到攤子旁蹲着一個小乞丐,皺了皺眉頭就欲驅趕,安小六噌地立起來將五十個銅板“嘩啦啦”全倒出來,攤在何半仙的小桌子上,道:“半仙大人,我算命。”

何半仙見狀,愣了愣,瞅了安小六一眼,又瞅了桌子上的銅板一眼,慢條斯理地捋起鬍子:“我看你倒是誠心,說罷,算什麼?”

安小六認真地想了一想,她既不知道生辰八字,又不曉得名字該是叫做安易或是柳什麼再或者是安小六?思量再三,道:“要不,半仙大人就給我看看面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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