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雅的目光,掃過那跪了一地的大臣,臉色越來越陰沉,一雙美目,射出不應該是美目射出來的東西。
胡憂對於索菲雅那惡毒的眼神,抱以了一絲戲謔的微笑。他得承認,索菲雅在生氣的時候,同時也很美麗,只不過,這種美,他不喜歡。
“巴倫西亞陛下,是心疼病而死的。”索菲雅終於開了口。雖然她已經有了相應的部署,但是因爲時間太過於急緊,她還沒有完成對整個帝都的控制,有些人,她還不能說殺就殺,不然整個曼陀羅帝國,會崩潰掉的,那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二十年,她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來佈置這一切,不惜犧牲尊嚴與**,爲的就是把應該得到的東西,重新拿到手中。這些不是裡傑卡爾德的,也不是楚竹的,本就應該是她的纔對。她現在,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這有什麼不對嗎?
“請問當時索菲雅王妃在場嗎?”胡憂的語氣很是客氣,卻沒有多少尊重的成份。他到不覺得,索菲雅這樣做,有多大的錯,到達權力頂峰的過程,本就是殺戮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之中,倒下的,都是那些無能的人。
紫荊花王朝無能,所以它倒在了裡傑卡爾德的面前,巴倫西亞無能,所以他倒在了索菲雅的手裡,現在正躺在那個無比華麗的水晶靈柩。
“我在場”索菲雅硬氣的說道。巴倫西亞死的時候,她確實在場。是她親手結束了巴倫西亞的生命,她怎麼可能不在場。
“他真死於心痛病?”胡憂再一次問道,語氣之中,帶着濃濃的質問。
初到天風大陸之時,他什麼也沒有。當時要是誰想弄死他,那和捏死一隻螞蟻,真的沒有什麼分別。
是三年多來不懈的努力,纔有了今天站在這裡,質問索菲雅的資格。胡憂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流過的,是一股無法言語的快感。
索菲雅的目光有些閃爍,胡憂的堅定,讓她感覺有些心虛。她在回憶着殺死巴倫西亞的全過程,回憶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疏漏的地方,讓人看出了什麼蛛絲馬跡。
可是答案是否定的,她自認做得天衣無縫,幾乎,不,是無比的完美。現在巴倫西亞已經入棺,就躺在那裡,上完香之後,就可以入土了。
入土一切就成了定局,誰還敢開巴倫西亞的棺不成嗎?
巴倫西亞雖然無能,但是他是裡傑卡爾德的親孫子,單單是這個身份,就沒有人敢去挖他的墳。因爲那和挖裡傑卡爾德出來鞭屍沒有任何的分別。
“是的,陛下是死於心疼病,當時在場的御醫都可以做證”索菲雅冷笑着回答了胡憂的問題。對這一步,她早有佈置,御醫早就已經被她控制住了,他們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你說謊”
胡憂突然大喝道。高八度的聲音,有些刺耳,不過這樣,更能表達出他的憤怒。
胡憂像一個受傷的孩子那樣,倔強的用右手食手,指着索菲雅,眼中淚光閃動,指責着索菲雅的不對。
論演戲,這裡沒有人比得了他
羣臣一片譁然。誰都沒有想到,胡憂居然敢做到這個地步,當衆的指責索菲雅說謊。
‘說謊’只是一個很平常的詞,平常用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而在這樣的場合,由一個手握重兵的將軍,指着王妃,當着羣臣的面叫出來,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索菲雅王妃說巴倫西亞陛下是死於心疼病,胡憂指她說謊,那麼也同時可以理解爲,胡憂指出巴倫西亞不是死於是心疼病
不是死於心疼病?那麼巴倫西亞是怎麼死的?
在場的大臣,幾乎不用腦子,就能想出來答案。能站在這裡的,有幾個是傻子,殺人得利的事,雖然不是人人做過,但是他們見得太多了。
現在人人都知道,胡憂是與索菲雅頂上了。當胡憂指責索菲雅說謊的時候,已經公然的表示,向索菲雅宣戰。無論巴倫西亞是怎麼死的,胡憂和索菲雅,今天必須有一個倒下
牆頭草們看到這樣的局面,大腦死命的轉着,想着自己應該倒下的方向,哪一邊纔會是最後的贏家。已經沒有了退路的人,此時只能咬牙硬頂了
“胡憂,你太放肆了”索菲雅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指着胡憂的鼻子道:“來人,給我把此人拿下,交刑部查辦”
索菲雅一聲令下,頓時衝出五六個侍衛,就想要對胡憂動手。他們都是索菲雅的人,索菲雅讓他們咬誰,他們就咬誰。
“住手”一個蒼老的聲音,阻止了侍衛的動作。這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在場之人,個個都能聽得很清楚,這認明來人武力極強。
皇陵禁衛軍左右分開,一個老者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這老者咋看之下,還以爲是中年男人呢,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眉毛都已經白了,至少百歲開外。
看到這個老者出來,連索菲雅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隨着老者的出場,有敏感的人,猛的感覺天氣似乎變冷了,陣陣寒意,在心中升起。
上過戰聲的人,都知道,那不是天氣變冷,而是殺氣
胡憂暗忖:這老者好重的殺氣,不知道曾經殺過多少人。
西門玉鳳看到這老者出來,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猛的,她瞪大了眼睛,想起了一個人——冷無情
冷無情,外號黑太陽,曼陀羅帝國開國皇帝裡傑卡爾德的結拜大哥。當年在攻打夢州的時候,他親自下令,十天之間,屠城一十七座,三百餘萬老百姓,死於他手下,這一慘案,史稱夢州十日屠。
當時曼陀羅帝國還沒有立國,屬於義軍的一支。冷無情的這一做法,擊起了巨大的民憤,各路義軍聯合決定剿滅冷無情的部隊。可是義軍部隊還沒有集結,就傳出冷無情遇刺生亡的消息。各軍雖然有裡疑惑,但是裡傑卡爾德說得信誓旦旦,在那兵慌馬亂之時,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冷無情這個人,曼陀羅帝國建國後,也在本國的史書裡,去掉所有關於冷無情的記錄,膽敢傳播夢州十日屠之人,滿門抄斬,近十萬人,因此獲罪。
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沒想到,他居然在皇陵,而且看來,這皇陵禁衛軍還是由他統管的。是了。皇陵禁衛軍原來的番號,不就是太陽軍嗎?看來裡傑卡爾德玩了招瞞天過海,把所有人全給騙了。
西門玉鳳要不是在家族秘錄裡看過這些資料,還真猜不出,眼前這個滿身殺氣的人是誰。這是一個已經被遺忘的人,算到現在,恐怕得有一百二十歲了吧
“誰敢在皇陵動武?”冷無情都一百二十歲了,火氣確依然不小。就這麼一句話,羣臣不自覺的,都退了一步。包括胡憂在內,都退步給冷無情讓出一個位子來。
裡傑卡爾德立過法,除皇陵禁衛軍之外,其他人不允許在皇陵動武。冷無情這句話,算是直接責問索菲雅。
胡憂不認識冷無情,別說不認識,他真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他後退,不是因爲他害怕,而是這老傢伙一出場就幫了他一把,他禮讓一步,順便觀察這老者的出現,會對局勢有何轉變。
曼陀羅帝國建國不過是四十三年,在場的有六七十歲的老臣,知道建國之前的事。甚至有認識冷無情的。看到冷無情出來,全都傻了眼。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心臟不好,還真是受不了。
“索菲雅見過冷將軍。”索菲雅微微給冷無情施了個禮。索菲雅算是巴倫西亞的老婆,屬於皇室成員,但是冷無情是裡傑卡爾德的結義大哥,又是開國的老臣,索菲雅對他行禮,也並不爲過。
索菲雅早就知道,皇陵裡住着冷無情這麼一個人物,那是巴倫西亞無意之中,透露出來的。巴倫西亞在脫開藥物控制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找冷無情,因爲皇陵禁衛軍,纔是曼陀羅帝國真正的精銳部隊。
這支部隊的正規編制是兩萬,所有士兵都是從小培養的,絕對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繫,與在世隔絕。他們的腦子裡,只有命令兩字而已。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們都能說跳就跳索菲雅稱他們爲木頭,其實不準確,他們應該被稱爲機器,殺人機器
皇陵禁衛軍是曼陀羅帝國最高機秘,只有皇帝才知道,這支部隊真正的實力。這是裡傑卡爾德在臨死之前,留給子孫的一支強大軍力,只可惜,巴倫西亞沒有機會用上。
“哼”
冷無情哼了一聲,轉頭看向胡憂,道:“小子,你過來。”
西門玉鳳看冷無情叫胡憂,心中一緊。據資料上記載,冷無情此人,喜怒無常,動輒殺人,她怕冷無情會對胡憂不利。
胡憂似乎感應到西門玉鳳的擔心,給西門玉鳳打來一個安慰的眼神,拉拉身上的軍服,來到冷無情的面前,恭敬一禮,喚了聲‘老人家’。
這就是胡憂的聰明之處了,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老者是什麼人,不過他能看出,索菲雅稱老者‘冷將軍’的時候,他並不是那麼高興,於是胡憂乾脆叫他‘老人家’。
這一次,冷無情到是沒有哼胡憂,他上下打量了胡憂一眼,說道:“你小子的膽子很大呀。”
在場衆人一愣,誰都沒有想到,冷無情開口居然說的是這種無關的話。
胡憂到不覺得有什麼奇怪,江湖行走十三年,什麼樣的怪人,他沒見過。聞言微笑道:“還算一般吧。”
冷無情沒有對胡憂的話,做說任何的評價,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正題道:“你之前的話,我都聽到了。按你的意思,巴倫西亞的死,是出於他人之手?”
胡憂看了索菲雅一眼,回道:“可以這麼說”
冷無情微微上前一步,一股強大的氣勢,隨着他的上前,而壓向胡憂,胡憂軍服下襬,無風自動。
胡憂直到此時,才真正看清冷無情的臉。這個一張已經寫滿了滄桑的臉,從他的輪廓上,不難看出,這冷無情年輕時,也是一個偏偏的美男。雪白的眉毛之下,是雙渾濁發地黃的眼睛,並不昏花卻絕對的冷酷無情。胡憂善於以眼識人,但是在冷無情這裡,他什麼也看不到。因爲冷無情的眼睛,跟本沒有半點波動。紅顏白骨,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任何的差別。
冷無情已經衰老,但是他的氣勢,卻是胡憂到天風大陸三年多來,所見到最強大的。胡憂相信,心裡質素不好的人,絕對不敢站在他的面前。
冷無情比胡憂要高出一寸多,他知道胡憂在觀察他,不過他並不在呼。這麼多年以來,敢如此仔細觀察他的人,裡傑卡爾德是第一個,而眼前這個年輕人,是第二個。
冷無情雙手負背而立,回憶道:“紫荊花王朝無道,民亂四起,各地紛紛**,古來得天下無易事,我曼陀羅帝**民,苦戰二十餘年,終於拿下紫荊花王朝的最後一塊土地,開創出如今的局面。知道曼陀羅是什麼嗎?”
胡憂知道冷無情這是在問自己,點頭道:“那是一種花,很漂亮,卻有毒”
冷無情眼皮微微動了一下道:“不錯,曼陀羅花,乃是天下間最神秘的花朵。白的純如雪,紅的烈如火,紫色卻如迷。
曼陀羅花全身有巨毒,花期長年不落,無不畏酷暑嚴寒,傲然而立。”
衆人不知道冷無情爲什麼突然說起花來,不過誰都沒有打斷他的話,全都靜靜的聽着。
冷無情的眼中,首次射出了動容之色,繼續道:“國名曼陀羅,那是告訴世人,曼陀羅帝國,漂亮而有毒,犯者必誅。現在,你告訴我,巴倫西亞是怎麼死了,是誰膽敢冒犯曼陀羅的威嚴”
看胡憂要動嘴,冷無情又補了一句:“你惹敢有半句胡言,以後就都不用再說話了”
雖然冷無情的突然出現,打亂了胡憂的一部分佈局,但是對整體的影響不算大。胡憂點點頭,說道:“巴倫西亞陛下究竟是怎麼死的,我說了也不算,咱們不如讓陛下自己說好了”
冷無情眉頭一挑,還沒有開口,索菲雅卻先喝道:“一派胡言,陛下已經死了,難道你還能讓他開口不成”
胡憂嚴肅道:“陛下雖然已死,但是他仍然有法子把事情的真像告訴我們。現在陛下就躺在這裡,我們何不請他來說呢”
冷無情是聰明人,又活了一百多年,哪能不知道,胡憂這是要動巴倫西亞的遺體。這雖是對巴倫西亞的不敬,不過他也看出了這裡面有問題,之所以出來,就是想一探究竟的,於是出言警告道:“小子,你若是查不出東西,你待如何?”
胡憂自信道:“小子若是查不出來,以死以謝天下”
巴倫西亞的真正死因,黃初春已經告訴胡憂了。如果只單單是黃初春的話,胡憂當然不敢這麼說,不過別忘記了,胡憂本身就是江湖醫生,他的技術雖然大多是騙人的,但還是有真水平的。他剛纔已經在這裡觀察了巴倫西亞的屍體很久了,早就心裡有數。既然都要玩,那麼何不玩大點。
無情喝道:“那我就準你動手。去吧,小子”
胡憂搖搖頭道:“我去不足以服衆,今天我請了一個人來,相信他的話,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此人就是藥王錄當代傳人華老先生
華老的醫術爲人,各位都是瞭解的,相信他會給我們一個答案”
索菲雅看到華老走出來,臉色再一變。別人不知道巴倫西亞怎麼死的,她最清楚不過了。以華老的醫術,救活巴倫西亞是不可能了,但是查出真正的死因,卻絕對沒有問題。
索菲雅趁衆人的注意力,全都轉到華老身上時,暗暗咬牙,向一個方向,打出了信號。武力本是她的最後一招,能不用,她還儘量不想用。但是現在,只有走這一招了。
西門玉鳳一直注意着索菲雅的動作,看她已經發出信號,也打出了行動的手勢。與西門玉鳳同時下達命令的人,還有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庫比拉斯。
冷無情看向華老的眼睛,微微咪了一下,問道:“華顯明是你什麼人。”
華老一躬身道:“那是家父。”
“他還好嗎?”
“已經先遊多年”
“可惜去吧,我信得過華家的人。”其實無論相不相信,華老都沒有能力,在冷無情的面前做手腳。
華老一拱手,說了聲‘多謝’,大步向巴倫西亞的水晶靈柩而去。他今天之所以來此,完全是因爲胡憂的關係。上次胡憂一招走線接腸,給了他很大的震憾,胡憂答應交給他全套的思路,做爲交換,他得當衆幫巴倫西亞驗屍。
水晶靈柩是透明的,所有人只要角度合適,都可以看到華老的動作,現在他們需要的,只是答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