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麼巧?微恙沒由來的心慌。
還沒等兩人打招呼,她就衝出口,“我們是無意間碰到的。”
空氣一凝,微恙不小心對上古晨的眼睛,從未發現那雙眼睛竟是如深水一般的暗沉。
微恙低下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是啊,無意間碰到。”古晨哥兩好的攀住墨深的肩膀,“我說老兄你最近都在做什麼?不能交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我們好久都沒聚一聚了。剛好今天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你要不要一起去?”
墨深脣角微勾,“不去了,這幾天都很忙,有時間的話再聚吧。”
“幾天沒見,你小子還是那副德行。”古晨故裝不滿捶了他一記,“那我先走了,阿華他們還在等着。”
“去吧。”
跟兩人說了再見,古晨便轉身離開。
微恙沒敢去看他的眼神,總覺得剛纔自己的那句話很過分。
正看着腳尖發呆,額頭就被敲了一記,“在想什麼?”
微恙擡頭,忽然跨前一步,緊緊的抱住了他。
“怎麼了?”他有點被她的反常嚇倒。
她沒說話,只是將臉埋在他的懷裡,她突然很懷念當初的那個墨深,在雨裡因爲古晨吻他而生氣,可爲何此刻的他會如此的平靜。
“微微?”
“沒事,我只是想你。”
他鬆了口氣,笑笑的揉了揉她的發,“怎麼一個人出去了?不是說等我一起去買菜麼?”
“怕你太累了,我就自己去了。”她低噥。
“傻瓜。”他輕嘆,拉着她就要上樓,她下意識的拉住他,他回頭,“怎麼了?”
微恙好似纔回過神來,鬆了手,搖搖頭,“沒什麼。”
“嗯。上去吧。”
微恙低着頭,以至於看不見墨深眼中的疑惑。
墨深去工作的一天,微恙抽空回了趟家。
母親和叔叔都去旅遊了,家裡成了墨昭的天地。只不過這一次,連墨昭都看出了她的異樣,“姐,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你是不是真的過的不好啊?大哥對你不好了?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雖然他是我最喜歡的大哥……要麼,你搬回來住吧?”
微恙搖搖頭,“墨昭。”她第一次這麼正式的叫小弟的名字,“我有了墨深的孩子,可是一直拖到現在我都不敢告訴他,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雖然知道跟只讀初中的弟弟說這樣的話是很幼稚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好想找一個人傾訴,但是那個人不會是墨深,不會是蕭北,前者因爲身份,後者因爲歉意。
“姐……你跟大哥之間是不是出問題了?”
“沒有。”她笑笑,很無奈。
“你別騙我,你跟大哥的事情我是知道一點的,我一直以大哥爲榜樣,覺得他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夠處理得當,可是沒想到他也會這樣始亂終棄。姐,你別怕,大不了就回來,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話就生下來,我幫着你養。”
微恙搖搖頭,“你誤會了,不是墨深始亂終棄,是孩子來的不是時候。而且,我不能離開他,你知道的,我愛他,真的很愛。我有一個好朋友,經常都會問我,墨深究竟有什麼好?我回答了好多好多的好,可是卻找不到一個是對自己有利的。偏偏我就是那麼的愛他,即便是跟他在一起不開心,我也離不開他,不然我會後悔,真的會後悔的。”
墨昭俊秀的眉毛擰起來,憂心忡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此刻,她一點都不像是姐姐,更像是一個無助的妹妹。
不要看他們平時總是打打鬧鬧的樣子,其實墨昭是很喜歡這個姐姐的,每次有什麼好吃的,她都喜歡跟他爭,可是每次爭贏了都會讓給他吃。
小時候他怕黑,都是姐姐每天晚上給他講故事陪他一起睡。
太多的好其實都是在小事上才體現出來的。
“姐,那你有決定怎麼辦嗎?不然我替你去跟大哥說。”
“不要。”微恙趕忙阻止,“原本我一開始是好想把他生下來的,可是現在,我猶豫了。”
“你是說,你不想要他了嗎?可是,我聽別人說,做媽媽的不是應該很疼自己的小孩子嗎?你不會捨不得嗎?”
“我也捨不得啊,可是我該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微恙將臉埋在手臂間,感覺自己像寒夜裡一隻無助的流浪貓。
“如果你決定了,我陪你去。只是不告訴大哥的話,你覺得好麼?畢竟他有權知道的。”
“小弟,求你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更不想讓叔叔跟我媽知道。”
有些事,輾轉了許久,也不過是一個結局。
熟悉的醫院。
微恙排隊最在椅子上等候,手腳冰涼。
墨昭坐在一旁看着他,自打從進來初始,眉宇就沒有鬆過。可是一向會說話的他,此刻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能討姐姐開心。
醫生說,孩子這麼大了,人流,會影響身體。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是她聽了這話之後,身體一顫,也不曾回頭。
他忽然想,如果大哥真的知道了自己陪着姐姐做這樣的事情,會不會大發雷霆?
此刻的微恙腦海裡自然沒想那麼多,看着一個有一個女人從身邊走過,腦袋裡滿是那如醫院空氣一般冰冷的機器,切入體內的影響,而當她進去的時候,也會如想象中的那般,讓冰冷的機器切走處於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的生命。
沒有人知道,她真的好想要這個孩子。
“姐。如果你想要後悔,現在還來得及。”墨昭終是忍不住問。
微恙搖搖頭:“也許我以後會後悔,但是現在我後悔的是當初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小弟,你知道,在我們眼中,墨深不會是像一個公務員或者什麼人一樣那麼平凡安穩一生的人,他會有自己的事業,不然現在的他不會這麼努力,我不想讓自己和孩子成爲他的絆腳石,何況我們現在還是學生,我更不想讓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畢竟流言蜚語在每個人說來都是那麼不屑,卻是真的難以承受。”
墨昭沉默了,雖然以他這個年齡從沒想過這麼多,但是也知道事業對於一個男人的重要性,何況是像他大哥這樣的人。
目送着她走進手術室裡,墨昭的心沉的透不過氣。
躺在冰涼的手術牀上,微恙看着慈祥的醫生,想起昨天晚上她有意跟墨深提起孩子的事情,墨深說現在真的不是生孩子的時候,等到時機成熟了,她想生多少生多少,一個足球隊都行。
人生往往如此,明明如此相愛的兩個人,卻偏偏保不住最重要的東西。
如若被墨深知道,是會體諒她還是……恨她?
微恙閉上眼睛,眼淚緩緩落下。
那個時候她真的希望自己一覺就這麼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她離不開墨深,爲什麼離不開墨深,她開始厭惡這樣的自己。
爲何會這麼的懦弱,離開了他就活不了?
夢裡面,好多的血,好多的血,一個小孩子滿身是血,他哭着委屈的搖着她的手說:“媽媽,你爲什麼不要我了?爲什麼?爲什麼?”
“啊!”她從夢中驚醒過來,胡亂揮動的手被抓住,她驚喘的望去,是眉宇間透露着擔憂的小弟。
“姐,沒事了。”他柔聲安慰。
微恙似是再也忍不住,撲到小弟懷裡大哭了一場。
墨昭從沒安慰過女孩子,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俊秀的臉上滿是焦急,只能像是小時候被媽媽哄自己睡覺那樣,一邊輕拍着她的背一邊小聲安慰:“姐,沒事了,都過去了,別怕。”
可是這樣的哄慰根本不足以讓她安心。
每個晚上微恙開始重複的做着這個夢。
那晚,墨深照例在電腦前工作到很晚。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小燈。
“不要……”細細的呢喃由她脣瓣飄出,他聽不真切,便起身來到牀前傾身捕捉細微音浪。
“……不……不要……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夢見了什麼?墨深蹙眉,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止這一次了,她臉上痛苦無助的表情似乎那是一個可怕的夢,可怕到她竟是流出了眼淚。
“微微?微微?”
“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
是誰讓她說了這麼多的對不起?是不是這些天他太忽略她了,又或者是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汗水打溼了他頰邊細發,墨深用手輕輕爲她擦拭,小聲的呼喚她:“微微?醒醒……不過是場夢而已。”
似是感覺到他的呼喚,她迷濛的睜開眼睛,輕輕眨了眨,對上他柔暖的眸光。
“墨深,不要
離開我。”她伸開手,像是抱她經常抱着的泰迪熊一樣抱着他,然後安心的閉上眼睛,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他身體卻僵硬住。
難道他真的讓她如此沒有安全感?連在夢裡都睡的不安穩,害怕他會離開?
痠痛的感覺在心底泛起,他閉上眼睛,將她摟在懷裡,讓她安穩的睡下去。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對於晚上的事情,墨深絕口不提,而微恙也因爲身心俱疲,根本想不起自己在睡夢中曾經醒過來的事情。
有人說,愛情本身就是一種折磨,太甜蜜的時候會嫌膩味,太痛苦的時候會覺得疲憊。
對於墨深對孩子的看法,她從來就沒有怪過他。
買菜回來的時候是個雨天,地上溼噠噠的,是墨深揹她回家的,那樣的肩膀,是她以爲可以一輩子依靠的。
微恙在他的肩上發呆,然後流了很多很多的淚水,她知道他知道了,可是卻始終沒有問緣由。
這個世界上,人不能做一件違心的是事,就算是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有那麼一天也會被自己泄露了痕跡。
微恙記得自己已經銷燬了所有醫院的證明,墨深沒有理由知道的。
可是當他拿着單子的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感到手腳發涼。
客廳靜悄悄的,墨深面無表情的盯視着她。
“墨、墨深。”她心慌,連聲音都弱了。
“告訴我,這個上面寫的是怎麼回事?”他盯着她,目光冷漠。
“呃……”
“你在心虛,是嗎?這份單子是真的?”
“沒……不是……我。”她內心慌亂無語,開始語無倫次,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沒有?那麼這個算什麼?”雙拳緊緊握拳,似乎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保持平靜,“微微,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對得起你自己麼?那也是個生命,爲什麼你不跟我說,爲什麼擅自做主?”
她因爲他嚴厲的話,顫了顫。
他深呼吸一口氣,最後還是選擇以理智控制怒氣:“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你告訴我,爲什麼要打掉他?爲什麼?”
“……”她沉默了好久,最後,哽咽地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她跟他說對不起?換句話說,就是她根本就沒有他想的那些理由?他還在腦海裡掂量過是不是因爲他之前說過的那些話,是不是從頭到尾錯誤都在他身上,可是現在,她居然跟他說對不起?這算是什麼?
“蘇微恙!”他暴怒一聲,“你有膽再說一遍!”
“對不起、對不起……”被他一吼,凝在眼眶的淚跌落了下來。
她還有臉哭!
墨深看着她梨花帶落的臉,委屈兮兮的說着對不起,他剛竄出的怒火還沒發作就自動熄滅了。
“別哭了,告訴我究竟是什麼原因?”
她答不出來,委屈的低着頭,咬脣怎麼也不讓實話說出口。
她在心底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忍住,既然上天替她決定了這樣一個結果她就要堅持下去,不能讓自己回頭,不然她一定會後悔的。
然而她的沉默在墨深眼中卻被認爲是另一種態度。
一瞬間,他理解了什麼:“是你根本就沒想要他?”
她繼續的沉默,代表他沒說錯。
“蘇微恙,你既然這麼討厭和我有孩子,爲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最終,墨深心底的怒火燃燒了理智,他一拳狠狠打在桌面。
“呯”的一聲巨響,讓她一顫。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除了對不起,還會說什麼?”微恙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墨深,那樣的怒氣,彷彿一剎那就會失控掐死她。
“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我?”
“我沒有……”
“沒有?那是爲什麼!”他暴喝一聲。
“你不要問了好不好……”
她的手緊緊地握成一個拳,指尖插到手掌心裡,明明那麼疼,卻不及胸口的一半。
“爲什麼不問?”他俊美的臉上凝聚着陰沉的怒氣。
是他做的還不夠好?能爲她做的、該爲她做的,他自認爲沒有一點愧對她。爲了讓她以後能過好生活,讓她能在自己的羽翼下安全無憂,他放棄了過去悠閒地日子,開始努力的創業。如果他一發覺自己可能因爲忙碌而忽略了她,就在生活的小細節上開始變得非常的仔細,生怕自己做的不夠好。
可是他做了這些,換來的是什麼?
“墨深……”看着他的神情,微恙心痛萬分,糾纏的十指越握越緊。
“不要叫我的名字!”
“我原本打算告訴你的,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害怕這個孩子會糾纏他一生,誰都能想到這個時候生孩子會給他帶來多大的負擔,“對不起,是我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最後她還是忍痛說。
“蘇微恙,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他凜然冷迫的氣息和話語,讓她一瞬間墜入深淵。
所以,這是她的報應嗎?
她咬脣,淚水溼了滿臉。
“對不起,墨深,我們分手吧。”
風從未關上的窗子裡吹進來,那細小的話語被風吹亂,好像不是她的聲音。
他眸中的溫度一點一滴褪去,直到再也沒有任何情緒。
他看着她,那麼的陌生,冰冷。
“好,如你所願。”
冷風刺骨。
她的心,好像碎了。
……
要接近過年了。
天,更冷了。
這是第幾天了,他已經許久沒回來了。
站在公寓的窗子前,看着外面飄着已不知是今年的第幾場雪。
自從那晚之後,她還留在這裡,她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然後告訴自己說,她要最後跟墨深道別,跟他說對不起,然後將公寓的鑰匙還給他。
其實,私心的,她只不過是想要再見他一面而已。
然而,上天連她最後一個願望都不幫忙實現。
這幾天,她一個人呆在房間裡,擁着被子,滿滿都是墨深的氣息。
心那麼的疼。
疼到連呼吸都可以聽見。
是因爲她的自私,毀了這一切嗎?
其實,她在交往的時候早就想到了有這一天,只不過料想不到是什麼理由而已。
她和他之間,終還是差了一步,停在幸福的門口,也許,他緊鎖的心門再也不會讓她有敲開的機會,甚至連碰觸的資格都沒有了吧。
門跡終於傳來些許動靜,她深呼吸,拭去眼角的淚水,有些急迫的轉身去迎向來人。
一股濃烈的酒氣迎面而來,讓她胃部一陣不適,幾欲乾嘔。
她上前,本能的伸手扶住他,柔聲問:“怎麼喝了這麼多?”
墨深輕瞥她一眼,手臂一甩,掙脫她的攙扶:“不用你管。”
心,又如刺痛。
“墨深,你別這樣。”她哽咽出聲,好心疼這樣的他,好厭惡這樣的自己。
“原來你還會爲我哭。”修長的食指劃下一顆滾落她頰邊的淚珠,他脣角勾起一抹笑,那樣酸楚的笑,讓她的眼淚更加無助的流。
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墨深無視她的茫然,驀地低下頭吻住她的脣。
她驚錯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墨——”
“深”字吞沒在他的吻中,滿是酒氣讓她呼氣艱難,加上那幾近粗蠻的掠奪,讓她更加無力承受。
她終是忍不住,用力推開他,跑到浴室狂嘔不止。
當她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墨深沒有絲毫溫度的眼:“原來我已經讓你厭惡到這種程度了。你走吧,從今天起,一刀兩斷,你的一切再也與我無關。”
決然的話語讓她心慌,“墨深……你……你恨我嗎?”
“你說呢?”他冷笑。
應該是恨得吧。
她想,碰見她這樣的女人,有誰能不恨呢?
“墨深,不管你有多討厭我多恨我,我都希望你能幸福。”她很認真很認真的看着他說,彷彿想要將他的樣子永遠記在心裡面。
“可是這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斂睫。
真的,結束了麼……
這麼長時間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他說,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好像,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可是她知道,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還會這樣做的。
如果上天能夠可憐她,如果在很多年之後,他們還能重逢,她不祈求什麼,只要他還
是單身一人並且已經完成了他的夢想,只要……她還有資格,她一定會再一次努力的接近他,厚着臉皮去愛他。
外面的雪好像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幸得微恙回去的時候,蘇煙是和何家賢還沒回家。
她已經記得不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只記得一路上都在哭,身邊陌生的眼光奇異的看着她,有好心的人上前問她出了什麼事。
她不說話,什麼也不想說,也說不出口,只是一個勁的哭,好像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一般。
從未下過廚的墨昭今天親自進廚房,替微恙熬了一碗輕粥。
待到差不多時,掀開鍋蓋,一股濃郁的米香撲鼻而來,他關上煤氣,盛出滿滿一碗,然後夾了幾塊微恙平時喜歡吃的鹹菜,端着托盤來到她的臥室。
他輕手輕腳的來到牀畔,輕輕地拍了以下已經哭的很累的微恙,道:“姐,醒醒。”
微恙睜開有些疼痛的雙眼,張口欲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沙啞的說不出來,她清了清嗓子,才依是帶着嚴重的鼻音問:“怎麼了?”
“我煮了東西給你吃,你一箇中午都沒吃飯了,先不要睡,起來吃一點。”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啊,何況你肚子裡還有我的小侄子,吃一點吧,這可是我第一次親自下廚做的東西,親愛的姐姐,給個面子吧。”墨昭玩笑的語氣,眸中卻顯出深濃的關切。
微恙輕笑出聲,浮腫的眼睛看的人憐惜:“好吧。”
她坐起身,順從的聽了他的話。
墨昭悄悄地在心裡舒了口氣,連忙將碗端到她面前。
一口一口,明明是那麼香甜的粥,可是吃進她嘴巴里卻變了味,苦澀的彷彿中藥那般的難以下嚥。
忽而,一股胃酸的感覺在心中泛起沒,她將碗擱在牀櫃上,捂着脣飛快的跑下牀來到了浴室。
又是那種難受的感覺,這幾天她嘔吐的情況愈漸頻繁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裡的寶寶責怪她當初有想要把他打掉的緣故。
墨昭站在廁所門口看着自己的姐姐吐成那樣,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
她這又是何必呢?
他慶幸那天她躺在手術檯後便後悔了,拒絕了醫院的手術,選擇保護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她居然當真跟大哥分手了,只是爲了他的前途,她寧願自己將小孩生下來。
她說:“墨昭,我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墨深和孩子之間,我只能選擇一個。”
都說女人的心思很難猜,她明明就因爲分手那麼難過,卻還是堅持自己的選擇,寧願自己的心傷的千瘡百孔,也不讓對方知道。
這麼傻的姐姐。
即使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毀了大哥,要不是她開口求他,他一定會把孩子的事情告訴大哥。
可是她說,如果他說了,便要跟他斷絕了姐弟關係。
那天,小弟陪她做完產檢,醫生說她最近的情緒已經影響了腹中的胎兒,已有些輕微的流產現象。
她走出醫院的時候,在街角,遇見一個背影很像他的男子,她本能的隔着人羣喊那個在心裡不斷出現的名字,世界彷彿在一剎那間空空蕩蕩,沒人迴應她的堅持。
小弟說:“姐,那不是大哥。”
沒有人知道,那一秒,她的心幾乎絕望的停止。
深夜,一如既往的靜。
沒有微恙在的公寓,墨深已是很少回去。
這裡是他的辦公室,這一年,他和幾個同學一起開了一家翻譯公司,介於他和那幾個搭檔在學校的時候就已經接過很多場翻譯工作,跟很多家公司都有過合作,所以公司剛起步,業績就非常不錯。
本來以爲今年過年終是不再是一個人,可以過個好年,卻沒想到……
“墨深?”外面敲了兩聲門便響起了一個男聲,墨深轉眸,是他的搭檔程威。
“進來。”
程威推門進去,兩秒後逃也似的退了出來,咳嗽的聲音連裡面都能聽見。
“墨深,你倒是把窗子打開散散氣啊,怎麼把辦公室變成吸菸所了啊。”
他搖搖頭,還是走了進去。
墨深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作,他搖搖頭,走到窗前替他將窗子打開換換空氣,“就算你跟女朋友分手了,也犯不着這樣作踐自己啊,這煙雖然說沒鴉片那麼毒,但抽多了也是會抽死的。”
“有事?”墨深疲憊的用手撫撫額跡,不想在這裡聽他囉嗦。
“晚上同事有個聚會問你去不去。你也知道底下幾個女職員對你有意思,她們介於你平時太嚴肅不敢來問你,特意派我過來問問。”
墨深一臉倦怠:“我不去了。”
“就知道是這個答案。”程威嘆息,“既然分手了,爲何不給別人一個機會,別說我們底下幾個女同志還真長的不錯,不會比你的微微差吧?”
“……”墨深不說話,擺明了不想理他。
程威朝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放棄了,扭頭離開了辦公室。
最後墨深還是被拉了出去,那是因爲替那幫朋友其中一個哥們送行,古晨那幫人已是許久沒見墨深,一行人闖闖到了他的公司土匪一樣的把他劫走。
這次的聚會依然選擇了在熟悉的夜總會,人數也翻了一倍,幾乎每個人都帶着自己的女朋友一起來。
他們自然還不知道墨深已經跟微恙鬧到分手的地步,還有人一邊笑嘻嘻的說:“要不要把你的寶貝微微接過來?自從跟她在一起之後,我們這些哥們可就被打入冷宮了。”
“就是,我們的何翻譯事業做很大哦,總統都沒你忙。”
墨深從始至終都沒說話。
聚會自然是熱熱鬧鬧的,墨深則是各種酒混着喝,黑暗裡,一雙漂亮的眸子始終注意着他的舉動。
一整個晚上,他除了喝酒就是抽菸,直到很晚了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喝的有些醉了,最後是古晨他們幾個把他送到公寓的,大家都喝的你不認識我,我顧不了你,最後留下思弦在那裡照料。
公寓裡的佈置跟微恙走的時候一樣,除了她帶走的東西,其他一點變化都沒有。
墨深倒在牀上,閉着眼睛,他的酒品很好,即便是喝醉了,也能那麼沉靜,不像其他男人一樣愛發酒瘋。
也許,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樣,只不過是身邊沒有讓他可以放肆的發酒瘋的人。
“墨深……”思弦坐在牀彼岸,看着他緊緊蹙起的眉宇,想要伸手去撫平,最後還是放棄。
剛纔回來的時候,外面在下很大的雨,雖然他們是坐車來的,但是上樓的時候還是被雨給淋溼了,除了他身上的衣服都已溼透,渾身還散發着一股濃濃的酒味。
這樣睡覺,肯定會生病的。她在心裡想。
她試圖用全力將他扶起,一邊喘息道:“墨深,去洗個澡吧。把衣服換了好不好?”一邊用力搖晃着他的身子。
只不過他的反應是微乎其微的,比較慶幸的是他還會配合她的步子,搖搖晃晃的由她攙扶往浴室走去。
直到看見懸掛在頭頂的蓮蓬頭,她找到開關,扭開了熱水。
溫熱的水立刻從上面灑下來,將他們兩個都打溼了。
許是熱水的作用,墨深終於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思弦見他有了些反映,連忙道:“墨深,你自己能到浴缸裡去嗎?我幫你放水。”
許是聽見了她的話,他慢慢的轉身,像個聽話的小孩一樣坐進了浴缸裡。
她嘴角微扯,連忙替他在浴缸裡放水。
卻不想自己的手突然被他抓住,她嚇了一大跳,朝他看過去,只聽他喃喃道:“原來……喝醉了……還是一樣的難受。”
她一怔,看着他的表情,既是痛苦中帶着絲絲嘲笑。
其實他跟蘇微恙的事情,她也是這幾天才知道的。
女人凡是對於自己喜歡的人總是很注意的,原本她應該慶幸的,他終於跟蘇微恙分手了,這代表她就有機會了。
而此刻,她卻沒有一點開心,就像這麼大好的時機,她沒有乘着墨深喝醉了引.誘他做一些亂.性的事情一般。
因爲她沒有想過的是,他居然會愛那個她,這麼的深刻。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一定不敢相信,那個永遠都是那麼高高在上冷漠疏離的何墨深會爲了一個女人喝的爛醉。
她呆呆的看着他,胸口竟是莫名其妙的疼痛着。
她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再強大的人總會有一個剋星。
而蘇微恙,就是他的剋星,也只有她,纔會讓他失常,纔會讓他痛苦,纔會讓現在的何墨深跟她所認識的何墨深,判若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