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跟我母親一樣，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個。”相比起杜丞相的怒不可遏，杜欣喬的語氣可以說是十分平淡。
“只能有你一個？”杜丞相冷冷一笑，“所以你就答應了跟太子的婚事？你指望太子殿下只娶你一個？”
杜欣喬臉色一變，重新低下頭去，又不吭聲了。
杜丞相坐回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道：“罷了，現在再說什麼也都沒用了，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你後悔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不管今後如何，你就只能自己生受着了。”
說罷，他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呆會兒。”
丞相夫人卻擔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道：“老爺您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讓人叫個大夫過來。”
“我沒事，你們都出去吧。”
丞相夫人無奈，只得跟自己的女兒一起走出了書房。
“也不知道你父親會不會喝那湯，他晚上都沒吃飯……”
聽到自己母親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擔憂，杜欣喬終於忍不住皺眉道：“父親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您也不是他的老媽子，您越是這樣，父親越看不上您，您看芳姨她……”
“好了，別說了。”丞相夫人忽然拔高了聲音道。連杜欣喬都被嚇了一跳，自己母親一向軟弱可欺，平時說話都帶着些怯意，鮮少有這麼高聲說話的時候，當下也就不再多言了。
母女二人一起進了杜欣喬的房間，丞相夫人把房裡的侍女盡數屏退出去，這纔開口對杜欣喬道：“你剛纔爲什麼要在你父親面前那樣說呢？明知道他會生氣，你還……你這不是故意招他嗎？”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當初您好心接芳姨過來住，可結果呢？她連您的丈夫都搶走了，搶走丈夫也就罷了，連主母的位置都要搶走。您名義上是父親的正妻？可實際上呢？這丞相府上上下下還不都是她在做主？每每父親要出去赴宴，也都是帶她而不帶母親您，您這還算是正妻嗎？倒好像她纔是正妻，而您是小妾一樣。”
“住口！”丞相夫人難得發了脾氣，“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許這樣想你芳姨。是我自己性子軟弱，撐不起這個家，你芳姨不過是幫忙而已。”
杜欣喬冷笑一聲，“幫忙？幫到外人只知這丞相府裡有一個芳夫人，卻不知有您這麼個正妻？”
丞相夫人無力地在桌旁坐下，“這能怪誰呢？只能怪我自己沒本事，沒有做當家主母的能力，家裡的事情打理得一團糟，跟你父親一起出去，也只一味怯生，上不得檯面。以前倒還可以勉強支撐，但你父親的官越做越大，我這樣一個當家夫人只會丟了他的臉。還好，有你芳姨能幫我，她處事周到，大方得體，又十分健談，有了她幫忙打理家裡，你父親也能省心不少。”
“她那不是幫您，她是完全取代了您。”自己的母親明明是正妻，卻把自己搞得像是一個老媽子一樣，除了關心父親餓不餓、冷不冷、睡得是否安穩之外，好像就再也沒有別的事情了。
丞相夫人伸手拉過自己的女兒，輕輕摩擦着她細嫩的手，“母親樣樣不如你芳姨，但唯有一樣，她絕對比不過我，那就是她生的女兒沒有我生的女兒出色。”
杜欣喬聽到這裡有些心酸，是，正因爲從小目睹了自己母親是怎樣怯弱地過日子的，她纔會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像母親那樣活着。自己纔是杜家的嫡女，這個位置絕對不能讓別人搶走！所以琴棋書畫，她一樣一樣拼了命一樣地去學，把自己的庶妹遠遠甩在了後面。
慢慢地，人們開始知道丞相府的嫡女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父親因此也十分看重自己，自己終於沒有像母親一樣，淪爲別人的陪襯。
而丞相夫人也是欣慰，自己的女兒比自己強太多了，她以後完全可以勝任一個當家主母的責任，不會像自己一樣，什麼事都做不到。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是軟弱過了頭，她是要強過了頭。
“欣兒，你跟母親說實話，你父親方纔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答應跟太子的婚事，是不是爲了跟阮公子賭氣？”
杜欣喬沉默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那你跟阮公子是怎麼回事兒？”
“沒怎麼回事兒，就那樣。”
丞相夫人見自己女兒臉色不好，當下也就不再多問，只道：“你別太埋怨你芳姨，我倒是很慶幸這丞相府管家的是她，若是換了另外的那幾個，她們怎麼可能會像你芳姨一樣善待我們呢？說實話，這麼多年，你芳姨沒有虧待過我們半分，雖然整日忙着府裡的事務，卻還不忘每日去我那裡請安，她也不容易……”
“所以，您就覺得她搶走您當家主母的位置是理所當然的？母親，您能不能硬氣點？”杜欣喬最看不上的就是自己母親這軟弱的性子，所以她發誓，自己絕對不能活得像自己的母親那樣。
丞相夫人無奈搖了搖頭，“我的性子就這樣，這輩子肯定是改不了了，我這一生懦弱無能，卻生了一個好女兒能給我爭臉。”
她說着，笑了笑，“其實，做太子妃挺好的，將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能欺負得了你？”
見丞相夫人出來，守在外面的侍女連忙低頭行禮，“夫人。”
“你們進去伺候吧。”
幾個侍女應聲進了房間，卻發現自家小姐竟然正趴在桌上哭，一時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
“夫人，這是剛熬好的湯藥。”一侍女端着一碗湯藥進來，濃重的藥味兒迅速在屋子裡瀰漫開來。
正在修剪花枝的宋素綺聞言轉頭朝她手中的藥碗看了一眼，然後輕聲道：“放在桌上吧，等不燙了我再喝。”
“是。”侍女放下藥碗之後，便候在一旁。卻聽得宋素綺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呆會兒。”
宋素綺精心把花枝修剪好，卻最終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桌邊端起藥碗，卻也不喝，徑直把碗裡的藥全都倒進了花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