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都是在巧合中相遇。又在巧合中碰撞出火花。
趙二虎早晨從旅館結完賬,挎着昨晚偷來的那個黑皮包,大搖大擺地剛走出旅館的大門,就聽見旅館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下樓梯聲,緊接着,又聽見一個男人驚慌失措地大喊,有小偷偷了他房間的皮包。趙二虎心頭就是一驚。“不好了,被人發現了。”趙二虎第一感覺就是趕快逃跑,乘旅館老闆娘和店夥計還沒反應過來,抓緊時間跑吧。
趙二虎挎着那個偷來的黑皮包,邁開腳步,順着旅館門前這條街道,就往前跑。
身後,傳來一陣追趕過來的急促的腳步聲,趙二虎一回頭,看見自己身後有兩個人緊跟着追過來。趙二虎一驚,加快腳步,往前跑去。
前面有個十字路口,趙二虎也辨不清往那個方向跑,就撿了一條不過馬路的靠右手的街道跑去。
清晨的大街上,已現三三兩兩的行人。在不遠處的街道路邊,賣早點的商販早已支好了小吃攤點,沿着街邊,擺上一兩張小木桌,就開始向路上行人賣些早晨漢口人常吃的早點。
還有一些城郊的農民和城裡的小販,用竹筐和扁擔挑着一些新鮮的蔬菜、果品來城裡賣。他們有的起的早,沒吃早飯,也會臨時在街邊的小吃攤吃點便宜的早點。然後,再把那些挑進城裡來賣的蔬菜和果品挑往市場和碼頭上去賣。
趙二虎從街道上早起行走的人流中跑過,並沒有引起路上的行人注意。這些年。社會動盪,軍閥混戰。漢口這座城市也不太平。幫會、地痞、街霸各佔一方,或欺行霸市、或坑蒙拐騙、或當街搶劫、或強買強賣。警察們和這些橫行地方的幫會、街霸、地痞早已明裡暗裡勾結一起。欺壓百姓。禍害鄉里。人人都知道。人人都不敢說。搞的人人自危。不敢管事。
這樣的環境,對趙二虎來說,可是個脫身的最好機會。
趙二虎發現,街道上行走的人並沒有人去關注他,都是在各顧各的走着。他眼珠一轉,覺得還是混進人羣中保險,就閃身混進街道上的人流中。
混在人羣中往前走了一段路,見路邊有個公廁。趙二虎便閃身躲了進去。他裝着解大便,把皮包抱在自己懷裡,低着頭,蹲在茅坑上。熬起時間來。
從旅館跑出來的那兩個店夥計,在前面不遠處的街角,發現了肩膀上挎着個黑皮包的趙二虎。兩人撒開腳,就朝趙二虎追過來。追着追着,眼看要追上了,一眨眼,趙二虎又消失在前面街道上的人流中了。兩個店夥計跟着在大街上轉圈的尋找,找了半天,也沒找見趙二虎的身影。
“他嗎的。跑的真快啊。追了半天,還是讓小偷跑了。”一個店夥計有些垂頭喪氣地說。
另一個看看街上越來越多的人流,懊喪地說:“跑了。咱倆也得繼續找。找到天黑,也得找。回去。非讓老闆罵死不可。”
兩個人瞪着四隻眼睛,在大街上四處尋找趙二虎的身影。
不知道蹲在廁所裡有多長時間了,反正,趙二虎感覺時間挺長的。廁所裡進進出出幾撥人了。他覺得這回出去應該沒問題了,就起身出了廁所。
在人流中又往前走了一陣。趙二虎回頭看看,發現追他的那兩個人沒了蹤影。於是停下腳步,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回過頭,在人羣中東張西望了一會,還是沒有發現那兩個人的身影。難道那兩個人回去了嗎?
不可能。依趙二虎已往經驗判斷。客人住店,東西被偷,旅館老闆是要給人家賠的。所以,一般來說,老闆都會馬上派人滿街道尋找偷東西的人的。
看了一會,身後確實沒有發現那兩人追來。趙二虎這才把那顆懸在嗓子眼裡的心放了下來。爲了不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趙二虎把皮包從肩膀上取下來,夾在自己的胳膊窩裡。裝着平常走路的樣子,快步繼續往前走去。
爲了迷惑別人,趙二虎又在街道兩邊的剛開張的店鋪裡轉悠了半天,看看時間不早了。才徹底放下心,順着街道往前走去。
“嘿嘿,這回,老子可要發大財。”趙二虎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把胳膊肘使勁夾夾,感覺皮包裡面裝的那些硬邦邦的銀元和夾子還在裡面。就邁開兩條腿往前走,走着走着,在街道前面一處拐彎處,看見有幾家賣小吃的攤點。趙二虎這時,也感覺自己肚子確實餓了。於是他就往小吃攤走去。
在一家賣油條的攤點前,趙二虎停下腳步。
老闆是個面容清瘦的老頭,留着一把山羊鬍,他穿一件打補丁的灰布對襟夾襖,挽着袖子,腰裡繫着一個白布圍裙,圍裙上油漬斑斑,他的面前支着一口鐵鍋,鐵鍋旁邊是一張案板,上面放着一團麪糰。老頭正在把杆好的油條兩根一疊加,放進身邊的油鍋裡。
油鍋旁邊,站着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頭上扎着兩根小辮。瓜子臉,大眼睛。面目清秀。
小姑娘身穿一件花布夾襖。肩膀上和左胳膊上各有一塊巴掌大的補丁。她右手拿着兩根長長的細竹竿當筷子,在油鍋裡熟練地翻動着冒着熱氣的油條。
挨着炸油條的油鍋不遠,靠近路邊的圍牆邊,一溜擺放着三張小木桌。每個木桌邊,都放着幾個小木凳。已有好幾位食客坐在那裡吃着油條。
“老高頭,又帶孫女出來賣油條啊。”從街角那邊,過來了一位老頭,手裡拉着兩個小男孩,走到老頭面前,問到。
賣油條的老頭擡頭看見是熟人,就笑着答到:“不出來賣,就沒得吃啊。呵呵,帶孫子出來吃油條啊。快來坐。快來坐。”老頭熱情的招呼。
趙二虎也走到靠近小姑娘身邊的那張小木桌旁,側身坐下來。
“老闆。給我來一碗豆漿,三根油條。”他確實餓了。看到鍋裡翻滾着的那黃溜溜,香噴噴的油條和濃香四溢的豆漿,趙二虎饞的口水差點沒從嘴裡流出來。
“好地,等一會啊,馬上就給您端上來。”老頭笑呵呵地對趙二虎說。
趙二虎坐在小木凳上,翹起二郎腿,把胳肢窩裡夾着的黑皮包抱在自己懷裡,等着老頭給他上油條豆漿。
來老頭這吃油條豆漿的人還真不少。趙二虎等了一陣,有些不耐煩了,又喊着催了一遍。小姑娘趕忙先給他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豆漿,接着,又端上來三根油條。
趙二虎餓壞了,伸手抓起一根油條就往嘴裡塞,接着又喝了一大口熱豆漿。油條加豆漿,把趙二虎兩個腮幫子塞的鼓鼓的。
“嘿嘿,嘿嘿。”小姑娘一邊翻動手中的長竹竿,翻轉鍋裡的油條,一邊望着身邊貪吃的趙二虎,發出聲聲竊笑。
趙二虎好不容易費勁把嘴裡那一團食物吞下肚子,一回頭,看見小姑娘側過臉,望着他偷偷地笑。那臉上止不住紅起來。
“你——你笑什麼?”趙二虎開口問道。
小姑娘騰出一隻手,往趙二虎的胸前指指,又抿着嘴,嘿嘿地笑起來。
趙二虎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前。被溢出的豆漿溼了一大片。大概是剛纔喝豆漿喝的急了點,豆漿從碗裡灑出來。弄溼了。
趙二虎不好意思起來,伸手抹了抹弄溼的前胸衣襟。又擡起頭,端起豆漿往嘴裡灌,
就在趙二虎剛端起碗喝豆漿的時候,一斜眼,突然看見有兩個人朝他這邊急急忙忙地走過來。趙二虎警惕起來,趕忙放下手裡碗,仔細一瞧。走過來的正是剛纔追他的那兩人。“媽的。還不死心。”趙二虎罵了一句。
趙二虎剛想起身走,就在這時,跑過來的那兩人,也在吃油條的人羣中發現了懷裡抱着黑皮包的趙二虎。
“哎呀,這小子在這呢,抓住他,他是個小偷,別讓他跑了。”其中一個店夥計已經快走到老頭擺放的油條攤點前了,他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小桌前,正喝豆漿的趙二虎。邁開大步就朝趙二虎這邊衝過來。他一邊往過跑,一邊喊道。
趙二虎臉色大變。剛纔悠閒自得地喝豆漿、吃油條神情這時早已不知跑到那裡去了。他抱着懷裡的皮包,也來不及給賣油條老頭錢了,一擡頭,身子往前一竄,就跑出去。
在小木桌旁正吃着油條豆漿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驚呆了,等大家反應過來時,趙二虎懷抱着那個皮包已經跑過了街角。
“哎,我的油條錢。”炸油條的老頭急了,朝着趙二虎遠去的背影就喊。
“算啦,小偷吃你的油條,就當你施捨了啊。你能追上他啊。”有人說炸油條的老頭。
兩個店夥計看見趙二虎抱着皮包就跑,緊追在他身後,也向前跑去。
“站住,站住。抓小偷了,抓小偷了——。”兩個店夥計在趙二虎身後拼命追着喊着,趙二虎在前面拼命跑着,看看那兩人就要追上自己了,趙二虎頭上冒出了冷汗,他不敢順着大街跑,撿了條幽暗的小巷,就往前跑去。剛拐進小巷,迎面和走過來兩個身穿學生裝的年青人碰在一起。
趙二虎臉色大變,心想:完了,這回是真的完了,前有堵截,後又追兵,不死也活不了。
想到這,趙二虎也沒看迎面和他碰在一起的是什麼人,拎起懷中抱着的那個黑皮包,就準備往旁邊的一堵院牆裡扔。
“哎,這不是二虎兄弟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趙二虎耳邊想起。
趙二虎擡頭仔細一看,嘿,和自己迎面碰在一起的正是消失了一天一夜,毫無影蹤的大哥李國亭和二哥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