閘北,四行倉庫。
趁着小鬼子還沒有攆上來,寶山營的兩百多將士正在緊張地佈置防禦工事,嶽維漢則牽着“老黑”正在四處察看地形,看來看去,嶽維漢發現這四行倉庫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塊戰略死地,只要小鬼子形成合圍,就基本上無路可逃了。
好在四行倉庫是磚石水泥結構的六層大廈,在閘北這片算得上是絕對制高點,西側和北側相隔數百米還有兩處高大建築,如果兵力足夠的話,嶽維漢一定會把這兩處建築也守住,這樣一來,就能與四行倉庫形成犄角之勢,小鬼子要想突防就沒那麼容易了。
可惜的是,嶽維漢手裡只有半個營的兵力,真要分兵把守那兩處建築的話,最多也就每處建築安排四五十號人,以這點兵力要想頂住小鬼子的猛攻顯然不可能,所以分兵把守等同於讓弟兄們去送死,這種蠢事嶽維漢是絕不會幹的。
再轉回頭,緊挨四行倉庫側後就是橫跨蘇州河的新垃圾橋。
只不過,此時的新垃圾橋已經戒嚴了,英國佬在對面設置了路障,沿着河岸還壘起了街壘,近百名英國大兵正神情緊張地注視着這邊,似乎很擔心這邊的國軍會突然殺過橋去,在這些英國鬼子眼裡,國軍和日軍同樣危險,都是他們的敵人!
這些洋鬼子卻沒有想過,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其實是中華民族的領土。
對於這些英國佬,嶽維漢心裡同樣缺乏好感,正史的謝元團長以及四百壯士之所以會落個悲慘的結局,就是因爲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這些英國佬,可他嶽維漢絕不會把自己和兩百多弟兄的命運交給這些自私懦弱的英國佬!
“長官,我該做些什麼?”一把脆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嶽維漢聞聲扭頭,只見一道俏生生的麗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的身邊。
98師參謀長黃梅武心細如髮,撤退前還不忘給寶山營留下一部電臺,跟電臺一起留下來的就是眼前這個靚麗的國軍女軍官了,這丫頭芳名柳忻,身材修長,典型的美人胚子,這國軍的軍裝原本顯得土不拉嘰的,可穿到她身上立刻就變得非同凡響起來了。
“長官,你看啥呢?”嶽維漢上上下下打量時,柳忻的嘴角便翹了起來。
“看啥?當然是看美人。”嶽維漢扯了扯身上的呢子軍裝,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柳忻這丫頭的臉頰上霎時便涌上了兩團紅雲,神情也變得有些扭捏羞澀起來。
這丫頭也真是自討苦吃,她原本還以爲嶽維漢也跟別的國軍軍官差不多,見了漂亮女軍官就會臉紅語拙,所以還想打趣幾句呢,可兩下里一接觸,她就知道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這位“傳奇營長”絕非一般的國軍軍官。
別的不說,就他跟野狼似的眼神,看得都能讓她芳心怦怦亂跳。
見柳忻的下巴都快頂到自個鼓騰騰的胸脯了,嶽維漢始才微笑着問道:“我聽說你是同濟大學畢業的,對嗎?”
“嗯。”柳忻輕輕地嗯了聲。
“那你有同學在上海某家報社或者廣播電臺工作的嗎?”
“有啊。”柳忻終於不再侷促了,仰起下巴說道,“好多同學在畢業後都進了上海的各大廣播電臺和報社,欣怡還當上了申報的編輯呢。”
“欣怡?申報編輯?”嶽維漢的眉頭忽然間皺緊了。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嶽維漢在聽到欣怡這個名字的時候,居然隱隱的有着某種熟悉的感覺,似乎,這個名字在他心裡佔據了很重要的份量似的,可嶽維漢很確定,他從未接觸過名叫“欣怡”的女孩子,這他孃的是怎麼回事?
“長官,你怎麼了?”見嶽維漢有些神思不屬,柳忻問道。
“哦,沒什麼。”嶽維漢忙道,“那你能和你的那些同學聯繫上嗎?”
“當然。”柳忻不假思索地道,“報社和廣播臺都有電臺,可以用明碼跟他們聯繫。”
“那好。”嶽維漢點頭道,“你現在就回去架設電臺,儘快跟你的同學聯繫上,然後以寶山營的名義發佈‘告全國同胞書’,就說國軍絕不會棄守上海,我們寶山營奉命駐守四行倉庫,誓與日寇決戰到底,誓與上海全體市民共存亡!”
“是!”柳忻向嶽維漢敬了標準的軍禮,旋即轉身扭腰走了。
嶽維漢很清楚,堅守寶山的軍事意義微乎其微,但是其政治意義卻無可估量!
在國內,四行倉庫的抗戰能極大地激勵全國軍民的抗戰決心,單從影響力而言,四行倉庫的決死抗戰甚至不在平型關大捷之下!
在國際上,由於四行倉庫緊挨公共租界,而美英法德等西方列強又在公共租界都設有辦事處,國軍在四行倉庫的抗戰很容易引起西方列強的注意,西方列強出於制衡的考慮,肯定不希望日本獨大,所以在國際上肯定會形成不利於日本的輿論。
有鑑於此,嶽維漢爲了把聲勢造得更大些,索性就超越權限擅自發佈告民書了。
這告民書一旦發佈,集團軍總部、戰區長官部乃至南京蔣校長只怕都要大發雷霆罵他嶽維漢目無法紀了,但嶽維漢根本就不在乎,反正四行倉庫這一仗打完,江南估計也大部淪陷了,到時候他嶽維漢也就該脫離國軍序列北上山西了。
雖說寶山營的兵力還是略顯少了些,但北上途中還有大量國軍潰兵等着收容呢,嶽維漢相信,等他帶着部隊趕到山西時,肯定能湊足一個團的兵力,總而言之,八路軍晉察冀軍區的分區司令,他嶽維漢是當定了。
嶽維漢也不貪心,撈個分區司令噹噹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建國後嘛,元帥、大將銜還真沒想過,但上將估計是沒跑。
…………
公共租界,八路軍駐滬辦事處。
靠東的牆上張貼着一方鮮豔的紅旗,旗面上繡着醒目的鐮刀斧頭圖案,一名長髮披肩的年輕女子正面向黨旗舉起右手莊嚴宣誓:“我志願加入中國**,擁護黨的綱領,遵守黨的章程……隨時準備爲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
宣誓完畢,旁邊的中年人隨即向年輕女子伸出雙手:“趙欣怡同志,你的加入。”
旁邊還有一名年輕人,也跟着過來跟年輕女子握手道:“欣怡,現在我們可是同志了。”
年輕女子嫣然一笑,向那中年人和年輕人道:“楊書記,周大哥,你們都是我黨久經考驗的老同志了,今後可一定要多多幫助我啊。”
“這個自然。”中年人點點頭,神色忽然轉爲嚴肅,向年輕人和年輕女子道,“博文、欣怡,上級發來指示電,要求我們上海辦事處利用現有資源廣泛發動羣衆,儘可能地支援國軍在淞滬地區的抗戰,因此你們的工作重心也要做出相應的調整……”
話音未落,又有年輕人叩門而入,肅然道:“楊書記,剛剛電臺收到國軍某部用明碼從閘北四行倉庫發出的‘告全國同胞書’,這是電文,請您過目。”
楊主任伸手接過電文,迅速瀏覽完,旋即神情凝重地道:“寶山營?堅守寶山並擊斃日軍第3師團中將師團長騰田進的那個寶山營?國民黨當局也真是太不像話了,居然只留下一個營堅守閘北,這不是存心讓他們送死嗎?”
名叫周博文的年輕人道:“反正死的都是國民黨軍隊,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周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名叫欣怡的年輕女子道,“不管是國民黨的軍隊,還是我黨的軍隊,那都是中國的國防力量,再說現在又是國共合作時期,楊書記,我們是不是想想辦法,儘可能地給予支持?”
“嗯,欣怡說的對。”楊主任道,“這樣,你馬上利用關係安排申報刊發這封電文,另外我再加擬一篇通訊稿,一併刊載!我認爲這是個發動上海廣大羣衆的好機會,如果把寶山營堅守四行倉庫的事蹟報道出來,相信能極大地鼓舞上海軍民的信心和士氣,也肯定能極大地鼓舞全中國廣大軍民的抵抗決心!”
“嗯。”欣怡輕輕點頭道,“我這就去找我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