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雖是不知程妖的去向。
倒有旁的同我說。
這人啊,老實巴交地被我那半吊子師父哄回了趙國,一番等候,只是到家不久,便被老白趕來了王城,說是幫着羅修照管樂悅館,準備接手這王城裡的分館。
畢竟在老白看來。
既然媳婦兒都已經有望了,那就趕緊奮鬥事業,存夠老婆本兒好將人儘快地娶進門兒來。
白江自是聽他老爹的話,拎着行囊便來了王城,而這小子臨行前又從阿鬼那兒探得了我的行蹤,便有了今日這麼一出。
我默默地聽着。
卻見他一邊說着話,那手是不住地往衣兜裡伸,像是抓着什麼東西,捨不得放手。
“小白,兜裡藏什麼了?”我瞄着那處,眉梢上挑。
本以爲他會遮遮掩掩,不給我看,結果人是毫不見外地將那物件兒掏了出來,攤在掌心供我觀賞,沉毅的臉上竟又飄起了紅暈。
視線尚未瞥向那物,我便知其來歷。
指定是程妖給的。
不然,這小子哪會這反應。
只是等我感慨着望向那躺在他掌心的東西時,卻是不由一愣。碧玉成釵,雪珠生輝,有鳶凝睇,望穿秋水。
那東西。
正是青鳶釵。
上次見着實物,還是念念同趙杏顏打賭那回。
不想又從小白這兒瞧見了。
“這是程妖給你的——”我有些汗顏,頓了頓,方纔接下後語,“定情信物?”
小白傻笑着點頭,而後告訴我,倆人暫別之時,程妖便將青鳶釵交予他,說是以此爲諾,來日必踐。
至於什麼承諾。
可不就是要娶小白的承諾麼。
無語片刻後,我的思緒倒是移到了另一件事兒上。
這青鳶釵,是魏國皇室的物件兒,程妖能拿出這麼一支,莫非,他和那方有所關係?但轉瞬,我不禁打散了這個念頭。
程妖是誰啊。
那可是媚術超凡的妖孽,長老座下的得意弟子。
想要什麼沒有。
左不過一支釵子,倒也不稀奇,且我能知道這個物件兒,還是從他那兒聽說的呢。
不過。
小白這麼寶貴地握着那支釵子,臉上又滿溢紅光,儼然一副嬌滴滴的小娘子樣兒。明明個頭那麼高,男子氣概卻是硬生生地減了不少。
而他那股甜蜜勁兒,實在是讓我不忍心戳破。
嗯。
少說廢話。
還是按着言大夫所說,順其自然吧。
壓下心裡的那些個矛盾,我復又坦然地同他說起話來。這小子倒是也要在王城長住了,我尋思着,以後還能去樂悅館找他玩兒去。
說來,我還是館內掛名的師傅,上次一別,卻是再沒去過了。
也是近來的狀況迭出。
不然,我早就修書給小白,以告知實情了。結果這一拋之腦後,就落到了這麼個地步,雖是談不上好壞,卻委實不安吶。
敘舊了些許,我念叨着萬華的事兒,沒多會兒就別了白江,離開了四魂幡。
王城舊人重聚。
只有一句,來日方長。
……
府中。
王萬華病怏怏地躺在牀上,未曾清醒。千織緊盯着他的狀況,絲毫不敢鬆懈,我說要換下她,這丫頭卻執拗的不行。
只得退一步,守在屋內,也是百無聊賴。
而這日的夜晚,圓月格外的亮,那個去了宮裡的人,仍未歸來。
我睜着眼睛等啊等。
卻只等來了片語的口信,王后病重,四皇子今夜留守宮中。
嗯。
這一齣戲,倒是還要演到明日去。
沒來由地吐出一口氣,我只覺渾身泛着涼意,站在屋子的門口望了望天,才又折回了房內。千織不知何時已趴在牀邊兒睡倒。掌心裡拽着的是萬華的手。
緊繃了一天的精神,她也着實累着了。
走過去將她從冰涼的地上抱起,結果那小手抓得是真真兒的緊,我掰了好幾下,方纔把倆人分了開。
然而,那手一鬆。
懷中的人便下意識地皺起眉,再一瞬竟是醒了過來,大腦昏沉中,脫口便是喑啞的一聲:“萬華。”
……
說真的。
雖然喚的不是我的名兒,可我這心裡仍是不住地淌過一絲感動。
唉,傻妹妹喲。
這丫頭醒了神,自是不會再讓我抱着,她揉着太陽穴,踱到桌邊,拿着茶壺對着嘴兒,便甚是瀟灑地灌下了一壺提神的茶。
又擱原地蹦了蹦,算是活動了一番筋骨。
“織兒,照顧人之前,能別讓自己垮掉嗎?”我無奈地勸她。
可小丫頭倔啊。
她勉強撐起笑意,對我道:“沒事兒,我心裡有數。”
看着這樣的她,我是真的沒話說。
將心比心。
若躺在牀上的是言悔,我怕是隻會有過之而不及。
故而,我也只能順帶着將這倆都盯住了。
燭火搖曳,人影也彷徨,雖是夜深,屋內仍是敞亮。期間,莫言也來看過,只是未曾久留便被他家小妹打發走了。
但隔上一會兒便又來了。
嘖。
這也是個倔脾氣。
兄妹倆啊,都是一路的。
到後來,千織都懶得搭理他了,這人也就索性坐在了屋裡,同我一桌守着,只是彼此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着實有些詭異。
我便找了話問他,那個被我帶回來扣在王府私牢的黑衣人如何了。
莫言盯着千織,不怎麼上心地應:“服毒自盡了。”
已經死了?
不過一個聽命於人的小兵,莫言說起來,一副的毫不在乎,而我這個無關之人,淡淡地哦了一聲,周遭便又歸於了平靜。
這算是。
尬聊失敗麼。
……
埋着頭擱桌上趴了一會兒,外頭淅瀝地下起雨來,涼意躥起,凍得我雞皮疙瘩直往外冒。萬華的鼻息平緩,已然陷入熟睡,千織鬆了氣,算了算時辰,竟是離了牀過來轟我回房。
這妮子。
我都沒趕她走呢。
怎麼就來吆喝我了。
可不等我回上幾句嘴,千織便擡了言大夫的名頭,說什麼,這都是她言哥的交代,若是我不好好回屋休息,明日定是要向言大夫告我狀的。
別吧。
上次宮宴時,言大夫便攛掇了我那公主妹妹盯着我,怎麼擱家裡,又叮囑了千織看住我。
唉。
無可奈何地踏出小院,左拐右拐地到了自己那屋的門口後,我不禁嘖着嘴跺了跺腳,嗐,我沒必要這麼聽話的嘛。
然而下一瞬,整個人又變得頹喪不已。
算了吧。
我還是乖乖的,別惹言大夫操心。
褪了衣衫倒在牀上,我翻來滾去,心裡一片的空落落。言大夫不在,總覺得,偌大的府邸,便只是堆砌的磚瓦,不是家。
以往的那一句,不抱着你,我睡不着,只當是玩笑。
現下卻是真切得不行。
我撈過枕頭緊緊地抱住,回想着言大夫溫暖的懷抱,痞氣的笑意,腦海裡兜兜轉轉,竟是無心且低柔地喚了一聲:“相公。”
些許悵惘後,我方纔意識到那出口的兩個字,不禁渾身一怔,抿着脣擠出了絲縷的嬌yin,拉過被子便將自己蓋了個嚴實。
實在是。
羞得不行。
【作者題外話】:言大夫阿嚏一聲:媳婦兒唸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