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診病時的言大夫,可沒這般的不正經。
暈厥中的喬碧落躺在塌上,面色回了些許的紅潤,那一隻手腕且擱在被子外。言大夫則坐在牀榻旁,隔着一方絲帕,曲着兩指正默默聽脈。
我同趙辰鞅候在隔簾外側,不時朝內看上一眼,然後驀然地,對上視線。
“弟妹。”他先聲一喚。
嗯,雖是忍得這一聲弟妹,但眉間仍是不由稍顯溝壑。靠着背後的那道牆,我幾分懶散地應:“有何指教?”
空氣無息,停滯一瞬。
趙辰鞅肅然地微頓,倒是沒因我這無禮的姿態而動氣,不過是眸色深深地,對我道:“阿夏他……無論你之後查得了什麼,煩請你務必告知我。”
原來太子殿下,也有求人的時候嗎。
也是。
柳夏這事兒,連四魂幡情報處都揪不出半點端倪,又何況他呢。而上次一別,某些事兒並未攤開說明,如今親口尋上我,怕也是在調查中遭遇了寒霜,寸步不前。
垂着眸,緩緩一掀:“好說。”
雖然眼下,無論是我,還是程妖,也都是毫無頭緒,但既然趙辰鞅開了這個口,我應下便是。
總歸都是一心爲了柳夏。
哪有什麼你我之分呢。
只是——
片刻的無言後,我瞥着屋內的那道背影,忽而想起了一茬,便淡着面色,轉而朝他道:“可有興趣,聊些閒話?”
對於這主動的一搭,趙辰鞅顯得無謂,他看過來,輕頷首:“你說。”
坦蕩的對視中,我亦是無懼,一番直言:“我聽人講,身處權勢中心,哪怕是血親,也會相殘,但我篤定趙炎不是那種人,你信嗎?”
看似甚爲唐突的一問,或早或晚,終究是在所難免的一談。
畢竟,除掉柳夏的那層關聯,眼前的這個人,可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啊。
那一步之遙。
盡是暗波洶涌。
故而在山雨欲來之前,我還是得爲言大夫防上一防朔風滿樓。
……
彼此的目光都不曾躲避,趙辰鞅的眼裡,悄無聲息地劃過一絲幽光,似是未曾料到。想眼前人於他而言,既是兄弟的兄弟,亦是兄弟的女人。
而這兩者,意義大有不同。
只因,哪怕是兄弟,其間情誼深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至於名義上爲其四弟的趙炎,在他心中屬於哪一等,不多不少,路人一掛吧。
可雖是如此之分。
他也仍是他。
……
趙辰鞅素來淡漠的臉上,忽地多了些許的趣味,他挑着眉梢,不答反問:“我也不是那種人,你——信嗎?”
信麼?
說不清楚。
可我莫名覺得他這人有點兒意思,聞言便輕笑了一聲,脣角且勾得明顯。
而言某人正巧這個時候起身走了過來,算是將我的神情瞧了個清楚,誤會自然論不上,可耐不住一肚子的酸水兒,直往外冒,連語氣裡,都吃味得緊。
“聊什麼,這麼興起?”他不動聲色地隔在我與趙辰鞅之間,突地出聲道。
我愣了愣,盯着人瞬時出現的側臉,且老實巴交地回:“聊你。”
嗯?
一道不解的視線直掃趙辰鞅,後者鬆散地背過手,腦袋一點:“嗯,聊你。”
還真是簡潔不明瞭。
到底是有旁事要講,言悔便也不糾結在此處,反正等回了府,同人有的是說頭。於是他一邊靠上我,一邊正色,對趙辰鞅說了說喬碧落的情況。
聽下來,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算是安穩的。
呼——
多少鬆下一口氣,而等言大夫執筆留下幾道方子後,人拉着我,便要告辭了。那抓着我的手,就跟牽着小孩兒怕丟似的。
趙辰鞅跟着送我們至門口。
臨上馬車前,我想着,那沒個回覆的話,總得補上,就強拽着言大夫一頓腳,然後對趙辰鞅說:“我可以信你,但有來有往,成麼?”
言悔懵了一剎,神情頓時轉陰再轉雷暴。
這得是聊了他什麼,居然還扯起信任了,還有來有往?
趙辰鞅瞧過一眼神情略兇的四弟,而後銜起了淡笑:“成。”就寵妻而言,趙炎還挺像柳夏的。
……
再一日,紅白之事於衆人而言,皆是即過的雲煙。
因着查柳夏的事兒,我難得自覺,起了個大早,卻是被言某人硬拗着配好他今日要穿的衣衫後,才火急火燎地躥進幫裡,且同程妖一處理着雜亂的信息。
而這一去,竟是又見掛着圍腰子的小白,以及桌上那,非我性命能承受之重的菜餚。
呵。
大清早就這麼賢惠的哦。
“小白,你家妖哥呢?”四下一瞄,沒能看見程妖的身影,可那碗裡的粥,分明已經被人喝掉了一半。
嗯?
連小白親手熬的粥都給剩下了,這得是走得多急。
難道,是出了什麼新狀況?
正想追問一句,結果白江抓着圍腰子,一臉平常地說:“妖哥蹲茅廁去了。”
……
合着是吃壞了肚子,才跑得那麼快唄。
可瞧白江這模樣,似乎並不知道過錯在己。幾分汗顏地坐下,又見白江抓着飯勺,朝我咧嘴問道:“玫姐,你吃過了沒?”
額,這殷勤的架勢,果然是不知道啊。
“吃過了。”敷衍地回了一句後,白江鬆開了手,我頓時覺得自己的胃,還是繼續餓着比較好。
沒一會兒,程妖一臉虛弱地挪了回來。
“嘖,嘖嘖。”我不嫌事兒大地吧唧着嘴,只覺這人較之前幾日,都要來得慘兮兮。後者無視掉我,飄飄然落座,然後扭頭讓白江撤了飯菜。
“不吃了嗎?那我倒掉了。”小白隨口回,攀在桌沿上的手指,且顯着被燙過的痕跡。
程妖默默地朝那傷處瞄過幾眼,稍長的一頓後,認栽地回了句:“再,再用點吧。”
也是不怕拉得脫水而死。
而當某妖孽又一次奔向茅房時,我方纔察覺到,小白今日的興致很是高漲,便不由朝人問過了一聲。
原是那丟鏢的消息,隨着某匹累倒在國舅爺府前的烈馬,終是入了白佑義的耳。聽聞這人砸了一屋子的東西,瓷器字畫,通通甩手毀。
小白念起時,心中仍是大爲解氣。
我倒是沒多在意,不過是向他徵詢了句旁的:“小白,你自己做的飯,可有親口嘗過?”
“不能嘗,我這沒忍住吃光,妖哥就沒得吃了。”他回。
……
兄弟。
你真的想多了。
【作者題外話】:我也想快點完結
然而,卡文卡得醉生夢死,人魂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