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寶寶一隻啊。
我咳了一聲,道:“在家自是聽你爹孃的,在外嘛,你聽我的就是了。”
他揪着小臉:“可——”
“十六歲的人了,能不能有點男子氣概,喝不喝,一句話!”我面無表情地放下話來。
但小孩兒還是猶豫:“要是被娘知道了——”
我乾脆地打斷他:“你不說我不說,她怎麼會知道。且這是拜師酒,我也就讓你喝這麼一回,絕對不會有下次的。”
估計是拜師酒三字打動了他,終是我佔了理。
鏘——
兩碗一碰,我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他見我這般喝法,便也學着,憋着小臉一飲而盡,可畢竟是頭回喝酒,撂了碗便嗆得不行。我起了身,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
“傻小子。”我不禁笑罵了一聲。
待他好些了,我便調笑着說:“好了,這拜師禮,就算是成了,從今往後,你可就是本長老座下,第一大弟子了。”
他抹着嘴嘿嘿一笑,然後猝不及防地就跪在了我的面前:“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雖是一拜,他卻足足磕了三個響頭。
我站在那兒,思緒一陣飄遠,還好程妖沒對我這般要求,不然姐跪天跪地也決不跪人啊。
回過神來,我將他扶起,彎着腰拍了拍他膝上的塵土,探起身來瞧見他額頭都磕紅了,不禁又是一句:“傻小子。”
一樁事已了,我正了正臉色,對他說:“今日我來,不能久留,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教不了你什麼,不過我會讓坊主在他那宅子裡替我騰間小院出來,以後你就住那兒,至於那些想巴結你的人,你也不用怕,一應的事我都會對坊主囑咐好的。等我忙完手頭的事兒,便會來找你。”
因着宮中的事,我也不好一時承諾會及時來看他,便只能將他先安置着。
今海不知下次見我是什麼時候,歪着頭有些遺憾。
我拍拍他的腦袋,又安撫了幾句:“放心吧,你既已拜我爲師,我定是會好好教你的。對了,我明日還會再來一次,到時候我便帶些基本功法給你,這樣即便我不在,你也有東西可以先練着。”
他乖乖地點頭,反叫我放心。
有這麼個乖巧的徒弟,還真是不錯,再無旁的事要交代,我便離開了小石屋。
待我走後……
“今海,看看,東西我都幫你買好了!”杜師傅抱着一堆東西進了門,興奮地直叫嚷。
今海對他作噓聲狀:“杜師傅,你可小聲點兒吧。”
別把那些人又給招來了。
杜師傅哦哦了一聲,將門關好,又把東西一放,卻瞧見自己的酒被人給開了,聞聞桌上那兩隻碗,不禁皺起了眉。
今海那小子,是肯定不會喝酒的,念此,他便問今海:“你拿我的酒打發那些巴結你的人了?”
這是什麼話。
怔愣了片刻,今海搖着手,嘿嘿地說:“不是,我剛剛和師父喝了拜師酒。”
師父,那不就是一枝玫。
杜師傅左右看了看,又問:“那人呢?”
“走了啊。”今海繼續嘿嘿。
……
合着他費了功夫買的這些東西都還沒用上,人也沒見上,他們就喝了兩碗酒,這麼行完了拜師禮?
杜師傅頹喪地坐了下去。
今海也坐着,高興地晃了晃。
盯着桌上的兩隻碗,杜師傅眼神突變:“哪隻碗是你師父喝過的?”
今海不明所以,仍是指了指其中一隻。
然後,便見杜師傅捧着那隻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高處突出的石臺上。
“杜師傅,你這是幹嘛?”
杜師傅對着那隻碗一鞠躬,轉身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詞道:“長老用過的碗,那可得好生供着。”
……
我今日來四魂幡,一是爲了今海,二,便是爲了收拾江大力。
其實,我也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可是江大力那種沒腦子的人,留在幫裡也是個禍害。再者,我都同人講好了,今日便要拿着玉牌讓他滾蛋的,也不能食言嗎不是。
穿過密道,進了宅子,出口的櫃檯老者依舊在躺椅上睡着,像是從沒醒過一般,不過這次,我是看清他的臉了,白髮白眉白鬍子,還穿着一身白衣裳,實在很難不讓人印象深刻。
頓了一會兒,我便邁了出去。
四下並沒有過多的喧鬧,同賭坊相比,白日裡的四魂幡倒是沒夜裡人多。
難道殺手都是夜貓子嗎?
至少我不是。
我正尋思着怎麼找人呢,迎面便走來一箇中年男子,見着我是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禮:“長老好。”
然後不等我先問,他就甚是瞭然地對我說:“您找江大力是吧,他們正在茶水間喝茶呢,我帶您去?”
還有興致喝茶,可以啊。
我笑着對男子一搖手:“不勞駕了,我自己去。”
男子看着我離開的背影,怔愣了一下,這長老還挺平易近人的,哪像傳說中那麼剽悍暴力啊。
對這宅子的格局我已熟記於心。
左拐右拐地尋到茶水間,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對我行禮問好,我都是客客氣氣的,不過這種情況,等我呆久了便會好轉吧。
畢竟我那猴跳的性子,大家一旦認清了,自然而然,也就不會同我拘謹了。
就如當初在錦官城那樣。
唉,說來我還真有點想念那地兒了。
未進門,便聽見江大力那粗嗓子,還有小跟班們的附和聲。我挑着眉,側身站在了門口邊兒上,倒是要聽聽他們都說些什麼。
“力哥,咱們怎麼辦啊?”小跟班鬱悶的不行,打昨兒起就膽顫心驚的,連酒都沒心思喝了。
“什麼怎麼辦,人家是長老,我能怎麼辦!”江大力也鬱悶啊,好死不死地竟然想去調戲長老,還當着人兒面辱罵了一通。
這都什麼鬼運氣。
跟班試探地問:“你那親舅舅,也幫不上忙嗎?”
“你長沒長腦子,我舅再怎麼有頭有臉,一個連坊主都比不上的人,還能把長老給收拾了不成?”江大力猛地一拍桌子,罵道,語調極其不爽,“而且,他根本就不願意幫我這一回。”
“那……”
江大力扯着了傷口,呲了一聲:“能挨一會兒是一會兒吧,不是說貴人多忘事,沒準兒長老就把我們給忘了呢。”
跟班不知死活地追問:“那要是沒忘呢?”
“沒忘……”江大力沉吟了一會兒,哼着氣說,“那咱走就是了,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就憑我的本事,還怕找不到金主?”
“覺悟不錯啊~”我慢悠悠地晃進去,手裡拽着繩子一甩一甩的,玉牌便在空中打着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