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曉書與季桑陽一起吃飯的事,只一個下午竟然就傳了出去。
冷曉書平時上課踩點,下了課就走,班級活動時自己找個角落偷偷摸摸看小說,平時又總跟別班的人玩,再加上她那副打扮,在同學眼裡得了個“孤僻”的評價。
季桑陽則與她相反,帥氣又陽光,家裡又有錢,讀的是很有錢途的金融專業,還是校籃球隊的,雖然只是替補,但也是因爲人家心思根本不放在上面。
這樣的兩個人同框本來就讓人感興趣,更何況還是季桑陽說要追冷曉書,冷曉書居然還拒絕了,怎麼能不讓人八卦。
但冷曉書並不知道這事,周景然問她“是不是真的”的時候,她一臉懵逼,因爲整個下午,她都在圖書館看書,只不過看的是小時候周景然給她講過的神話故事。
周景然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於是把事情三言兩語說清楚後又問:“你怎麼認識他的?”
“就昨天我……”她忽然噤了聲,不想讓周景然知道她和季桑陽是因何認識的,於是改了口說:“昨天我去看欣語打球時認識的。”
這個理由找得並不好,她又不是第一次去看萬欣語打球,怎麼之前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才一天時間,季桑陽就對她表白了,冷曉書自己都不信。
但周景然似乎只是有此一問,並不在意答案是什麼。他看着冷曉書,臉上帶着溫和笑意,說起了小時候的事:“曉書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媽問你,你將來想嫁誰的時候,你的回答。”
冷曉書頓時臉上羞紅。她當然記得這事,因爲小時候不只周家媽媽問她,那時候只要村子裡的媽媽們湊到一塊兒聊天,都愛問她:“曉書將來長大了,想嫁給誰呀?是景然哥哥還是我家阿晉呀?”其中景然哥哥和阿晉會經常替換成其他孩子的名字。
小冷曉書每次的答案總不一樣,今天阿晉哥哥給了她一顆糖,她就說要嫁給阿晉哥哥;明天村頭的小安哥哥帶她去捉魚,她就要嫁給小安哥哥;但說得最多的,卻是景然哥哥,因爲景然哥哥每天都會給她講故事,而且還會帶她玩,給她糖吃。
冷曉書羞得恨不得鑽桌子底下去:“我我我,我那時候不懂事。”
“確實不懂事。”才幾歲大的娃娃哪裡懂得嫁人是什麼意思,所以誰對她好一點,她就嫁給誰。只是,後來那些問過她想嫁給誰的人,明知她年幼不懂事,卻總拿這玩笑話來編排她,說:“果然是狐狸精,從小就想着勾引別人,想着所有人都喜歡她!”
冷曉書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上一秒還羞紅的臉慢慢褪了血色,逐漸變成了慘白,眼裡漏出一片哀傷來。
周景然心知自己問錯了話,趕緊轉移話題:“你還要看多久?”
冷曉書看了眼身前攤開的書,並不厚的一本,一個下午下來,已經看到尾章了:“還有一點點。”
“那你看完,我等你。”
冷曉書便快速看完,把書還回去,與周景然出了圖書館,才問:“景然哥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見她搖頭擺手說“不是”,便笑了下:“不過今天找你確實有事。明天去秋遊,山上不知道有沒有店鋪,所以買點吃的帶上去。”
“好啊。”說到吃的,冷曉書就高興起來了
周景然看着她高興的樣子,也跟着笑起來。
-------
週六的天氣非常好。陽光朗照,碧空如洗。
周景然一早果然在宿舍樓下等着,冷曉書看見他的時候,手指揪着衣服下襬,想起一早上起來換了好幾套衣服,但她衣服風格實在太統一,根本沒什麼可發揮的餘地,反倒被萬欣語盯着看了一個早晨,看得她心慌慌的。
但最後卻只是說:“你要真想變好看點,就把你那頭髮炸起來,那個變黑的妝給卸了。”
冷曉書在鏡子前猶豫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卸妝也沒扎頭髮。
周景然卻像是沒看到,笑了下,給她遞過來一袋小籠包和一杯熱騰騰的豆漿。
冷曉書跟他是從不客氣的,接過來後將豆漿捧着暖手,11月的早晨雖然不冷,但還是有些涼意的。她看了眼周景然手裡提着的另一份,不無羨慕地說:“景然哥真體貼啊,妍妍好福氣。”心裡其實委屈到哭:明明之前只對我一個好的。
周景然笑着說:“趁熱吃吧。”
兩人在校外等到戴妍香後,卻不去做地鐵。冷曉書疑惑地跟着周景然進了停車場:“我們來這裡幹嘛?景然哥你找人借了車?”她跟周景然關係好,自然知道,周景然的朋友裡,有幾個家裡挺有錢的。
打開車門正要鑽進去的周景然聽到後直起身來,沉默了兩秒才笑着答:“不是,我買的。”
冷曉書“哦”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驚得睜大了眼睛:“你,你買的?”
“是啊。”周景然笑吟吟地,語氣平常得好像買輛自行車似的:“難道曉書覺得我買不起?”
作爲一個大二學生,買得起纔不正常吧,何況周家又不是什麼富豪。
但冷曉書自小就對周景然有種盲目的信任感,完全沒懷疑周景然是不是在騙她,反而仔細地打量起車子來,看到汽車標誌時心想:也不是很貴,不然就要懷疑景然哥的收入來源了。
三人上了車,冷曉書主動去坐了後面,結果戴妍香也跟着坐到了後面來。冷曉書差點就問她怎麼不坐副駕駛位去,但想起來周景然週三纔跟自己說喜歡戴妍香,現在還在追求階段,於是想起來自己助攻的角色,說:“妍妍要不要坐前面去?你不是有可能會暈車麼?”
“概率很低,沒事的。”戴妍香笑了笑,小口小口地吃起周景然給她帶的早餐來。
“都冷掉了,有時候不要顧忌什麼形象啦。”她是邊走邊吃完的,戴妍香卻一直提着,覺得走路吃東西不太雅觀。
戴妍香只笑了下,繼續吃她的早餐。
要去的地方大約半小時的車程,三人隨便找了個話題聊了會兒就到了。冷曉書平時就在學校或者學校周邊逛逛,遠一點就是市中心,所以對於這短途的遊玩倒是興致高昂。
景區正門外是個公園,公園裡有湖,湖邊就有楓樹,有的還是由黃轉紅時的橘色,有的卻是一樹紅色,像燃燒着的火樹。冷曉書拉了戴妍香就往湖邊跑,全然忘了自己助攻的角色。
周景然也不提醒,只面帶微笑地跟在後面。
冷曉書拿着手機要給戴妍香拍照片,但戴妍香給她拍她卻不肯,邀她一起拍也不肯。看着拍水拍樹拍天空的冷曉書,戴妍香轉頭看周景然,聳了聳肩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周景然並不失落,他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只是面上現出一點憂慮,但很快就被掩藏起來。
他先去買了票,再回來叫兩人一起進景區去。
正是秋天賞楓的時候,遊客衆多,三人走進景區,跟着人羣一路看過去,走走停停,覺得一路景色並無特殊,可到了一處池塘的時候,不僅是冷曉書和戴妍香,連周景然也停下了腳步。
眼前所見,藍的天,白的雲,鬱鬱蔥蔥的山,火紅的楓,金黃的梧桐,還有掩映在火紅和金黃裡的黑瓦白牆,以及眼前碧綠的湖水。
這世間的好顏色,似乎都在眼前了。冷曉書想起少年時讀過的一首詩: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冷曉書不肯辜負這大美秋景,拍天拍雲拍山拍樹拍水,連熙熙攘攘的人羣也要拍。在這樣的美景裡,她已經忘了自己心裡暗藏的那點愁緒了,只覺得世間一切都很美好,她沒道理爲了一些本就註定好的事去傷心。
何況,本來就是她自己一想心存幻想,卻始終不肯付諸行動,到最後被別人得到了,她又能怨誰呢?
只能怪她自己太怯弱了。
於是她又佛了,前兩天心裡時不時冒出來的,要坐實狐狸精的事實,在周景然追到戴妍香之前,把周景然追到手的念頭,又被她給度化了。 Wωω▲т tκa n▲¢ 〇
她四下打量,在人羣你找到周景然的身影,看見周景然果然守護在戴妍香身邊的時候,心裡竟一片平靜。
冷曉書將手機鏡頭對準那兩人,看着畫面裡笑容溫婉,氣質清雅的戴妍香,心想這樣的女孩子才值得被人喜歡啊。
周景然應是注意到她的舉動,朝冷曉書揮了下手後,側身和旁邊的戴妍香說了什麼,兩人就擺好了姿勢。
冷曉書會意,拿着手機給他們倆拍照,然後發給周景然,收到照片的周景然便拿給戴妍香看,兩人頭挨着頭看起來很是親密。
大概是覺得冷曉書的拍照技術好,後面每到一個景點,周景然都要找她幫忙拍照,大多數時候是拍他單人,偶爾才拉上戴妍香一起。
冷曉書不解其意,問爲什麼不多跟妍妍拍點。周景然笑得一臉深意:“有些人,不能操之過急。”
冷曉書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妍妍的話,確實不適合一見鍾情,日久生情更好一點。”
周景然奇怪地看她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冷曉書也不問,跟着戴妍香去撿楓葉去了,兩個人撿了一堆紅的黃的葉子,小心地裝好放進包裡,說是回去要夾進書裡當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