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鳶洛留心查看着周圍人的反應。
釐陌純粹是抱着看好戲的神情,還時不時地跟墨西決和蘭昭儀使個眼色。
楚貴妃這個時候越發顯得端莊,好把皇后娘娘給比下去。
王淑妃則專心致志地給二皇子墨江炎夾菜,母子兩個人在小聲交談着什麼,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到這上面來。
德妃娘娘低眉斂目,不言不語,要不是坐在楚貴妃身邊,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她。
賢妃娘娘面色從容,眼底含笑,一直溫柔地注視着五皇子墨子歸。
蘭昭儀一眼瞧上去就心思不正,見到皇后娘娘受了苛責,竟然還有些幸災樂禍。
皇子們的反應也大不相同了。
除了一直和王淑妃低聲交談的二皇子墨江炎之外,墨西決的反應十分地淡然,見到楊鳶洛看過來,他甚至還對楊鳶洛笑了一下。只不過,這笑容卻讓楊鳶洛覺得身上都有些發涼。
五皇子墨子歸偶爾給賢妃娘娘夾菜,更多的是給妹妹墨惜月夾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六皇子墨舒陽更是大大咧咧的,絲毫都不理會萬壽宮中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
四皇子墨傾城臉皮薄,見到生母皇后娘娘受了呵斥,一張臉幾乎是紅到了脖子根。
太子墨陵城更是雙眼噴火,雙手都顫抖了,努力抓着酒杯,嘴脣哆哆嗦嗦,卻不敢爲皇后娘娘辯解什麼。
這會子功夫,墨天昶都在氣頭上呢,更何況是太后娘娘在呵斥皇后娘娘,墨陵城一個做小輩的,即使已經貴爲太子,但是在重視孝道的南儲仍然不能夠頂撞太后娘娘,爲皇后娘娘求情。
楊鳶洛就嘆了一口氣,怕是從今以後要跟皇后娘娘結下樑子了。
她也總算明白了墨祈煜爲什麼在金玉坊裡總想着拿錢息事寧人。實在是這個趙學義就是個狗皮膏藥,一旦沾上了就怎麼都甩不下來了。更何況後頭還有個皇后娘娘在撐腰,以後要是跟皇后娘娘結下了仇怨,也不知道湘王府的日子會不會好過。
見到皇后娘娘都受到了訓斥,趙學義總算知道收斂,不再一個勁兒地叫冤叫屈,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以頭磕地,長跪不起:“皇上、太后娘娘明鑑!小人自知身份低微,言行無狀,今日不該擾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雅興。可小人一等草民賤民,受了委屈,只想到找到自家親人訴苦一番。因家中只有和皇后娘娘的關係最近,小人這纔想到皇后娘娘面前陳述一下冤情。並不是有意讓太后娘娘和皇上心裡不舒服的。這件事情與皇后娘娘並沒有什麼關係,是小人不學好,反而還帶累了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要是責怪,請責怪小人吧!”
趙學義畢竟還是有些頭腦的,知道這個時候只有保住了皇后娘娘,他纔有好果子吃,所以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沒想到歪打正着,正好給太后娘娘遞了一個臺階下。
太后娘娘現在心裡正後悔,剛纔實不該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皇后娘娘沒臉。
皇后再怎麼不濟,那也是太子墨陵城的親孃。
“算你還是有點良心!皇后也是個苦命的,孃家勢力單薄,人丁稀少,這些年也統共只剩下了族裡一位就要出了五服的叔叔,再有就是你這個堂哥了。你不爭氣點,爲皇后爭光,將來皇后若是受了氣,又有誰給她撐腰呢?哀家素日看到皇后暗自垂淚,也不知道爲你這個堂哥操了多少心。你但凡還有點良心的,就不要整日裡惹出一些禍端,給皇后添堵了。”
太后娘娘說完了,才指着皇后說道:“你快坐下吧,別哭了,當着小輩們的面兒,也不知道羞的。”
楊曉棠也會看臉色,馬上就離開了自己的座位,扶着皇后娘娘坐下去,又規規矩矩地站在了皇后娘娘的身後,爲皇后娘娘佈菜,做到了一個兒媳婦的本分,看得太后娘娘直點頭。就連太子墨陵城也對楊曉棠好感倍生。
反觀楊霽月,只顧着對楊鳶洛橫眉冷對,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瞧着就讓人不喜。墨陵城心中自然對楊霽月又厭惡了幾分。
太后娘娘說舒坦了,眼看着墨天昶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怕是這頓飯吃了大夥兒心裡也添堵,就朝着墨惜月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墨惜月給開解開解。
座中諸人,墨天昶最寵愛的人也就是墨惜月了,只要墨惜月開口,倘若不涉及到早已逝去的宸妃娘娘,墨天昶幾乎有求必應。
墨惜月會意,離了自己的席位,磨蹭到墨天昶的身邊,正要撒個嬌讓墨天昶消消氣,卻看到楊鳶洛在不停地衝着她眨眼睛。墨惜月眼珠子轉了幾轉,就笑道:“父皇,月兒瞧着國舅爺哭得很是傷心啊,怕是真的有什麼委屈了呢。咱們身爲皇家人,雖然說要心懷天下,對百姓們寬容仁慈,可也不能夠坐視那等不講道理的人欺負到自家人頭上啊。不如就聽聽國舅爺的說辭,看看國舅爺到底是受了什麼委屈。”
墨祈煜在見到楊鳶洛朝着墨惜月眨眼睛的時候就開始哀嘆了。
他的愛妃還真是不給他省心啊。太后娘娘那番說辭就是在做和事老的意思,有什麼天大的事情,等今日過了再說。可楊鳶洛卻非要挑唆着墨惜月,讓這件事情變得更復雜。看來跟皇后娘娘結怨的日子就是今天了。
墨祈煜倒並不害怕惹怒了皇后娘娘,讓他頭疼的是張狂的太子墨陵城和不聲不響的四皇子墨傾城。
和墨祈煜一樣頭疼的人就是趙學義了。
本來他已經做了低姿態,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太后娘娘斥責一兩句,皇后娘娘心裡也對楊鳶洛存了怨恨,這件事情今日誰也別提了,以後他有的是法子整治楊鳶洛。
誰知道這個多管閒事的墨惜月非要在這個時候插上一腳,這不是讓他爲難嗎?說還是不說?不說,墨惜月已經這麼問了,墨天昶待會兒必然也要問一問他,
那會兒他還能不開口嗎?若是說了,難保最疼愛墨祈煜的太后娘娘不護短。
沒等趙學義想明白對策,墨天昶果然就沉聲問道:“學義,你到底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不要怕,儘管如實說來,只要不是你的錯,朕就公事公辦,治那個人的罪。”
趙學義急中生智,擡起頭指着楊鳶洛哭道:“皇上,讓小人受委屈的不是別人,正是湘王妃殿下!求皇上給小人做主啊!”說罷就一個勁兒地磕頭。
皇后娘娘自然心疼得緊,竟然起身離座,要扶了趙學義起來。
這可是不合規矩的,墨惜月就咳嗽了一聲,奚落地笑道:“國舅爺快別做樣子了,那塊磚啊是空心磚,輕輕一碰,聲音就大的出奇。國舅爺要真心想磕頭,往旁邊挪一挪,那磚塊可是實心的,磕起頭來也能夠表一下國舅爺的孝心啊。”
在座衆人已經忍俊不住,尤其是楚貴妃,一臉笑容,都快漫了出來。
可趙學義不愧是一個在市井之中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練出來的老油條,也不爲自己辯解,也不再磕頭,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嘴裡嗚嗚啦啦倒是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回稟皇上和太后娘娘,小人父母去世的早,全憑着家中的叔叔拉扯長大。後來皇后娘娘爲家中爭了光,小人想着,也總不能爲皇后娘娘臉上抹黑,便做起了買賣。小人生性老實忠厚,平日裡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做起買賣來更是時時刻刻謹記着皇后娘娘的教誨,將良心放在第一位,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直都本本分分的。哪裡想得到,老天爺竟然也有看小人不順眼的時候。”
趙學義頓了頓,又嗚嗚咽咽地抽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今日一大清早,小人照例打開門做生意,湘王妃殿下就和西秦的太子殿下一道,微服私訪至小人店鋪中,用了東西卻不肯給銀子,還將小人店中的夥計給打傷了。小人自然氣不過,要找湘王妃殿下理論賠償。哪裡知道湘王妃仗着自己是皇家人的身份,竟然對小人多番辱罵欺凌,據不給小人賠償的銀子,還揚言要到皇上這裡來告狀,讓小人吃不了兜着走……小人實在是害怕極了,這纔想着急忙忙進宮找皇后娘娘拿個主意,看看湘王妃殿下喜歡什麼,小人回家好湊了銀子打點了給湘王妃殿下送去。只希望湘王妃殿下能夠消消氣,讓小人繼續將聲音做下去,小人就感激不盡了……”
皇后娘娘哪裡還能夠聽得下去,氣得眼圈兒都紅了,一手指着楊鳶洛,哆哆嗦嗦地說道:“這等德行,怎麼配做我皇家的媳婦!也不怕天下人恥笑!”
“皇嫂此言差矣!”墨祈煜一手執起酒杯,呷了一口,才微微笑道:“配不配做皇家的媳婦,不是皇嫂一個人說了算,不過臣弟倒是覺得,楊氏女倒足夠配做臣弟的媳婦了。”
有了墨祈煜的支持,楊鳶洛自然就覺得底氣足了很多,不卑不亢地說道:“回稟皇上、太后娘娘,事情並非國舅爺所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