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我若是爲求富貴而當官,靖難之後皇上登基的時候便該謁見求官,何須等到大小沈學士再來舉薦?這山東的官本來就不是好當的,前有藩王,後有邪教,若一旦有變,不能豁出去破釜沉舟,小打小鬧善政撫民又有何用!文官不怕死,這纔是立身爲政之道。”
“爹!”
杜綰一個激靈從瞌睡中驚醒過來,竟是失聲驚呼了出來。揉揉眼睛看看四周,發覺自己正在正房的西耳房之中,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打那天遇見了唐賽兒,她就老是心神不寧,眼皮子也上下跳得厲害。晚上睡不着也就罷了,偏生白天常常渴睡,一合上眼睛就會做各種亂七八糟的夢,夢中出現最多的竟是杜楨。
她原以爲自己和父親分別十年感情淡薄,如今方纔知道父女之情終究是天性。而且,每次細細一想父親臨行前的交待,她總會有一種別樣的品味,而剛剛醒來的那一剎那,她竟是隱隱約約又感到了一絲決絕,甚至感到若想不通那關節就會發生大事。
“綰妹在麼?”
正皺眉苦思的杜綰聽到外頭這叫喚,本能地應了一聲。\\\\下一刻,她就看見張越打起簾子進了門來。想到眼下應該還是衙門理事的時候,她不禁其往炕上讓,又吩咐一旁地春盈去倒茶來。張越接過茶之後便示意春盈先下去。這纔在炕上東頭坐了下來。眼睛卻盯着杜綰面上看了好一會兒。
“師兄?”雖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但杜綰很少見張越這樣看人,頓時更覺奇怪,“這時候你不該在府衙辦公務麼?”
“綰妹。先生讓你來青州,我不但沒能帶你好好四處遊玩,反而左一樁事情右一樁事情讓你勞心勞力。雖說是先生有吩咐在先,但我也着實過意不去。”
不等杜綰開口說話。他便搖了搖手說:“還記得當初我就欠你一個人情,眼下我欠你地人情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了。雖說府衙的凌知府和其他同僚和我都算合得來,但他們畢竟是官面上的人。有些事情不思量妥當沒法提起,所以我只能尋你先商量了。說實話。我瞧着你真和先生差不多。”
“師兄是嘲笑我和爹爹一樣古板乏味,還是嘲笑我和爹爹一樣老學究。抑或是說我人不老心老?”杜綰聽到張越今天來是有要事和自己商量,遂笑着打趣道。\//\“有什麼話就直說,爹爹派我來本就不是讓我享福的。有什麼疑難咱們一塊參詳。只我說錯了不許怨我。”
杜綰地三言二語打消了張心中頓時生出了知己之感,便將今日得到的消息一一道來。說完之後,他便沉聲說:“按理說如今消息已經確鑿,我自然應該上報都司衙門立刻圍住那山寨,將那些白蓮教逆黨一網打盡,但如今我卻頗有些顧慮。”
右手托腮看着張越,杜綰見其頭上還戴着烏紗帽,身上還穿着紗羅袍,分明仍是弱冠少年,那皺着眉頭的模樣看上去卻有趣得緊,頓時莞爾笑道:“你一向心志堅定,自然不會是爲了唐教主那席話而動搖,也不會是因爲白蓮教中人和漢王有什麼勾搭而爲難。恐怕你是擔心都司衙門地人會走漏風聲,讓事情不可收拾
張越此時正呷了一口茶,聽杜綰這麼說險些一口茶嗆出來,忍不住放下茶盞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佳人。只見她身穿紫丁香色絲衫子,耳上戴着紫夾石墜子,半點不見奢華氣象,只覺一種清逸之氣撲面而來。
都說和聰明人說話最是爽利,可杜綰未免和杜楨太像了,想問題慢一拍不行麼?
“你說得沒錯。\\/\”他輕輕摩挲了一下下巴,索性直截了當地說,“漢王雖說纔到樂安一年多,但以他的地位手段,別說籠絡,怕是山東各地自動投效地人也不在少數。就算劉都帥是可靠的,誰能擔保底下人不會走漏風聲?若真,我總得防備一些。可是,那山寨中少說也有數百人,若單單憑我身邊地人總是不夠。”
“每次白蓮教起事都是禍亂一方,這回趁着他們不知道泄露了風聲,拔除了這一個毒瘤,則山東定矣!只可惜找不到兩邊勾結的證據,就算你也無可奈何,否則若是能把各處據點連根拔起,則此次兩個毒瘤都可除去。”
杜綰見張越若有所思,便雙手支着炕桌一字一句地說:“此事必得和劉都帥商議,他乃是通情達理地人,你只要稍稍暗示,他必定心裡明白。他在山東多年,幾百心腹總是有的,畢竟這次是裡應外合,不是正面廝殺!你以事機機密爲由,請他勿泄露風聲,再去尋兩個可靠嚮導,出兵之前勿要泄露此行目地,如此則不虞矣。\\\”
“好!”
張越一個縱身跳下了炕,在地上來回踱了兩步,旋即轉身目光炯炯地說:“既然如此,我立刻去見劉都帥借兵,少不得還要知會凌知府一聲,免得別人說我目無上官。若是事情妥當,我帶人先走,應該是今夜行動,你明日一早再去都司衙門見劉都帥。不論成敗,到時候請他出兵掃尾,那都司衙門其他人也不至於有話說,那時候就萬無一失
杜綰前頭聽着直點頭,待張越點將點到了自己頭上,她即就笑吟吟地點了點頭:“只要你不怕我會誤了你的事,我儘管爲你去傳信就是。怕只怕劉都帥不信我。那時候我就沒轍了……若是都司衙門那邊能趁機出兵蕩平其他白蓮教逆黨。這兩頭行動便齊全了,只可惜誰也不知道剩下地人都潛藏在那兒,這還真是可惜了。”
對於杜綰所說地這一種可能性,張越也是嗟嘆得很。只可惜他能用的就只有這麼一些人。錦衣衛說起來彷彿無所不能,這消息竟是比他來得還慢,而卻他此次勢必不能用那方面的力量,否則到時候不好辯白。和杜綰又商量了一番。他便起身離去。掀開門簾的一剎那,他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是文官,千萬別衝在最前頭逞強!”
張越倏然轉過身。見杜綰已經是下了炕,面上露出了難以掩飾地關切。他便含笑點了點頭:“放心,我要是衝殺在前。那不是給別人添麻煩麼?你自己也小心,這邊的事情我就都交給你了!”
及至那竹簾子在面前輕輕放下。杜綰方纔重新坐在了炕上,隨手去取炕桌上的茶碗。由於心不在焉又不曾瞧看。剎那間,那茶碗竟是被她的手腕給帶翻了地上,茶水濺得炕上身上到處都是。她慌亂地拿出手巾想要去擦抹,茶碗又被她袖子一掃拂落在地,恰是咣噹一聲跌了個粉碎。不多時,外頭地春盈便衝了進來,見此情形急忙在旁邊幫着收拾。
好容易把碎片都收拾乾淨,春盈看見杜綰身上的白綾裙子溼了一大片,忙到裡頭箱籠找出一條家常的藕荷色裙子給杜綰換上,又把浸溼地錦褥等東西抱到外頭換了。再次進得屋來,她就訥訥問道:“小姐臉色不好,是不是越少爺剛剛說了什麼讓您不高興的話?”
杜綰還在琢磨自己勸張越那番話會不會太過莽撞,一時沒聽清楚春盈說了些什麼,待擡起頭來再問時,春盈卻已經慌慌張張把話頭岔了過去。
這時候,小五恰是一陣風似地撞進了門,也不看屋裡兩人的臉色,就嘰嘰喳喳自顧自地說起了話,當說到那個險些被人販子拐賣地喜兒時,她咬牙切齒罵了好一陣子。被她這個天性活潑愛鬧的打岔了這麼一陣,屋子裡那種略顯尷尬地氣氛自然無影無蹤。
而張越回到府衙亦不敢閒着,雖說不能告訴別人,但天大的事情,他至少得和知府凌華商量計議。當他說出已經有了賊人下落,那位知府大人頓時喜出望外;等他說出那幫人乃是白蓮教逆黨,佔據山林圖謀不軌,凌華那臉色一下子變成了煞白;及至他說出直接臉上更是完完全全呆住了。
“張老弟你這是不是倉促了一些,何必如此急?都司衙門管地是一省軍事,雖說那些武官平日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但這事情也該完全交給他們,咱們的責任也就算是盡着
“小心使得萬年船,若是單憑我和劉都帥的交情,我怎麼也該直接請都司衙門調兵,如今出此下策也是沒辦法。”張越稍稍前傾身子,這才低聲說,“大人難道不覺得有些事情太過巧合了?我那位堂叔到樂安去削護衛,轉眼就出了此事?若是好容易纔打聽到消息卻撲一個空,到時候可是後悔莫及。這樣吧,有差池我一人承擔,大人但推說不知道就好。”
凌華那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他當然不是膽大妄爲的人,畢竟有功勞也得要有命享受才行。然而,細細一想和張越共事以來的經歷,他終於還是咬咬牙說:“張老弟這話就說岔了,都司衙門劉都帥你悄悄去見,若有怪罪,翌日我和你一同擔起!”
背靠大樹好乘涼,他就不信張越這一回一丁點把握也沒有!
PS:感謝大家昨天的月票支持,上個月真是很對不起大家,但是……痛哭流涕地請假,本來以爲昨天燒已經退了沒事了,誰想昨天晚上熱度又竄了上來,到醫院一測體溫—生以來第一次發到四十度,把醫生和我老爹都給嚇着了,當即就開了掛水三天,四百多大洋就沒了。上個月真是流年不利,老爹兩度發高燒三十九度多掛水,結果又輪到了我,醫藥費也去掉一千多,我家裡平時都身體不錯的,唉……醫生說發高燒得靜養着,今天是寫不出什麼東西了,勉強發上來一章,看看明天咋樣,實在抱歉!(,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