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阿魯臺。大明和寧王阿魯臺。這兩個稱呼代表渭分明的時代。
儘管阿魯臺從來沒有看到過大元統治天下的榮光,但每一個長輩都曾在那冷冰冰的牛皮帳子裡,在那羣散發着各種異味的牲畜旁邊,在那些膚色微棕的草原女子肚皮上,緬懷過那段逝去的美好時光,緬懷着中原的肥美和富庶。於是,儘管年輕時被明軍攆得無處容身,好容易掌權之後卻遇上了一個強勢的大明皇帝,但阿魯臺卻從未放棄過復國的渴望。
外頭下着大雪,臨時紮下的軍帳亦是擋不住那呼嘯寒風,因此所有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羊皮祅。阿魯臺的兒子失捏乾和阿卜只俺坐在左側,身上束着和普通將領區別開來的黃金腰帶,倍受阿魯臺禮遇的科爾沁阿臺吉則是帶着科爾沁部的幾個將軍坐在右側,身上還配着一把顯眼的金刀。儘管沒有居中而坐,但他的座位卻和阿魯臺平齊。
“當初爲了恢復實力,所以我們不得不向明朝的皇帝表示恭順送上貢品,但現在我們的實力既然已經恢復了,那麼就再也不能向敵人屈膝!瓦剌三部立了血統不純的衛雅喇臺,甚至還要連同大明的皇帝來對付我們,我們如果再不打,那麼汗庭就會成爲瓦剌的汗庭!兩年前我們實力還沒有完全恢復,結果就打敗了太平部,現在更可以拔下興和!”
由於阿魯臺早就表示過將擁立自己爲全蒙古大汗,因此坐在那裡的阿臺吉立刻出聲附和麾下的將領們自然也紛紛出口表示擁護反倒是左側的那些部酋們大多神色猶豫。眼看族酋們還不肯痛下決心,失捏幹就看了一眼最下首的色勒奔。然而,因爲昨日的兵敗而受了不少奚落的色勒奔卻默不作聲,不得已,失捏幹就霍地站了起來。
“父親,興和並不明軍守禦的重點,一日一夜必定可以拿下!”
阿魯臺幾乎想都不想就聲說道:“那我就給你一日一夜!”
當這句重若鈞的話出口時,帳內雖說有好些人不以爲然,但最後仍是沒有人出口反對。
很快,科爾沁的人和本的幾個族酋就起身離開心滿滿的失捏幹也親自出去佈置攻城,阿卜只俺便說要去佈置一下,劫殺來自南邊的斥侯,也悄悄溜走了。原本也打算離開的色勒奔卻沒料到阿魯臺開口留下了他中不無忐忑。
“之得到的諜報,你可對別人說過?”
色勒被阿魯臺那鷹隼似地目光看得心裡發虛半晌方纔答道:“沒有對任何人提過。”
得到這樣地答覆。阿魯臺地臉色時霽和了下來:“我們這次一共有一萬五六千人。而興和堡中就算加上送輜重地那批軍戶也不到兩千。再加上興和堡年久失修。又少人輪換。他們絕對抵擋不住。如果能夠取得興和堡中地數萬石糧食和貯存地火藥個冬天就能夠平安度過。不必擔心瓦剌三部。不過來明軍內部也有不和。這樣重要地情報竟然會有人主動泄露給我們過是多了一些輜重兵和民夫。不可能擋住我們。”
見色勒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起昨天敗退回來之後那些族酋對其冷言冷語奚落不斷。遂安慰道:“不要理會那些老傢伙。他們已經老了。想地只有保全自己安安穩穩過下去。早已經丟了昔日大元子民地氣魄!我現在不得不留着他們。以後只要你多立功勞壓制住他們。還怕他們再輕視你?失捏幹年輕氣盛。攻城就交給他。你帶遊騎五千。看看萬全那邊情形如何。如果可以就殺進去。滅了他們援兵地念頭!”
“是!”
鄭平原在興和備禦多年。幾乎從來沒碰到過韃子在雪天入寇。更沒有碰到過這樣地攻勢。韃子地戰法簡單粗暴。佔着兵多地優勢。他們竟是每人負土在西牆百餘步遠處堆起了一座高高地土山。隨即就利用那高度射出了鋪天蓋地地箭羽。一古腦兒朝城池傾瀉下來。很快。就有一隊人推上來了一架攻城車十幾具雲梯。甚至還有兩座火炮。城頭上防戍地軍士不得不時時刻刻舉着盾牌防備那些神出鬼沒地冷箭;箭樓中地火銃手即便每三個一組進行輪換。銅製手銃也漸漸熱得發燙;弓箭手輪番上陣。到最後每個人地胳膊都一陣陣發沉。
親自在西牆督戰地鄭平原看到那一撥一撥不要命似地輪換着攻上來地韃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瘋了……這些發瘋地韃子是真地要攻下這裡!倘若興和換成開平。換成萬全。那麼根本不用擔心。可這只是洪武年間築造地土城。多年來只是小修小補小打小鬧!就算他地前輩們打退過無數次韃子。但這一次……這一次只怕是真地撐不住了!
“鄭平原!”
陡然聽到這個喝聲,鄭平原這纔回過神,看見是幾個親兵用盾牌拱衛着王喚,他連忙三兩步奔上
這時候,他也顧不上什麼上下之分,竟是大聲吼道帥你不是守着東牆嗎,怎麼拋下那邊跑到了這裡,要是興和真的破了,咱們誰也逃不過去!”
此時此刻,火鐃的爆響,馬匹的哀鳴,弓箭離弦的破空聲,刀槍入肉的悶響,還有無數的喊殺聲慘叫聲彙集在一起,讓整個城頭都瀰漫在一片刺耳的喧囂之中。王喚根本聽不清鄭平原的聲音,乾脆將其拉了過來,對着他的耳朵大聲嚷嚷了起來。
“那邊有小張大人帶人守着!我計算過,韃子每批大概有一千五百人攻上來,我們一次能上城牆的大概也就在五百人左右,但眼下幾次下來,後備幾乎空了能一味這麼打下去!韃子這一次瘋得過頭了們損失的人比我們至少多三倍,爲什麼還這麼不要命地往上攻?”
這個老將軍真是瘋魔了,這時候還管這些幹什麼!
鄭平原恨不得拉着王喚的耳朵說這時候沒時間考慮這麼多,然而,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聽到了底下圍城的韃子中齊齊高呼了起來。他久在邊陲,也能聽得懂一些蒙古話,分辨清楚之後,原本就已經負荷沉重的心更是陡地一沉。
“失捏幹,失捏幹捏幹!”
東牆上的張越也清清楚聽到了這震耳欲聾的大喝,儘管聽不懂,但遠處那個被十幾個親衛簇擁在當中的人他仍然是看到了。料想必定是韃子中的重要人物,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彭十三手中那把強弓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下一刻忽地想到這一回在神機箭之外還帶了兩箱子兵仗局最新制作的神槍。
他沒開口,彭三就提醒道:“眼下大約有四百步的距離,咱們韃子當初畢竟入主過中原,也懂得中原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那一套,所以不會輕易上來。眼下至少有五百步的距離說我,就算是自古以來那些神箭手恐怕也無能爲力。不過着他待會督戰,不如試一試這次帶來的神機箭和神槍?”
張越雖點了點頭口中說道:“神機箭射程不夠,再說之前就交給周百齡他們使用了今只剩下了兩箱神槍。這一次新制的神槍射程能有三百五十步到四百步,可畢竟不比弓箭的準頭,即便數槍齊發,打中的概率也太低。這樣好了,先把東西拿出來,待會見機行事。”
早攻守雙方交鋒激烈的時候,雪就已經停了,這會兒攻城的蒙古兵暫時退去,但卻有新的一批人蓄勢待發。城上城下的皚皚白雪如今已經染上了各種顏色,污泥的黑色、鮮血的白色、兵器的鏽色……再加上那些被丟棄的兵器和雙方的屍體,在那一輪紅日下更是顯得觸目驚心。看到那些黑壓壓的韃子,城牆上很多軍士都生出了巨大的無力感。
這樣去,還能撐多久?
而就在這時候,王喚和鄭平原之的爭執終於告一段落。儘管覺得太過冒險,但面對着一波一波毫不停歇的攻勢,鄭平原不得不接受了王喚的提議,趁着敵軍狂攻的時候派一隊人開門趁機殺出去,其目的不在於殺敵,而在於能否毀了那攻城車。至於火炮……這年頭的火炮要用來攻城,實在還是差了一點。
毫無問,這幾乎是必死的勾當,因此王喚吩咐了鄭平原小心防守,就再也不管城頭防務,帶着幾個親兵下了城牆。雖說是大冷天,但由於戰況太過緊張,哪怕是替換下來的人也不敢休息,一個個都在空地上跺腳取暖,趁機吃上幾口東西填肚子,其中甚至還有不少穿着京營大紅+祅的軍士,個個的衣衫上都是血跡斑斑,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就當他準備開口召集人的時候,他看見張越的那兩個跟班從另一邊快步走了過來,身後的兩個軍士還小心翼翼地擡着一個箱子。待到近前,他便問了一聲,結果連生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低聲解釋道:“王都帥,咱們從京師出發的時候兵仗局額外饒送了一些新貨色,神機箭和神槍都得用在守城上,剛剛開箱子的時候才發現還有半箱子手雷,據說點燃了引信之後過不了多久就會爆炸。大人說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如試一試,看看能否派人出城毀了那攻城車。”
王喚愣了片刻,隨即就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好,我正愁沒有利器,這就送上門了!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好好守住西牆,這興和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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