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父子君臣

川東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在人們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飄然嗓凹,以南到北席捲了濟南青州各地。當清晨出門的時候,人們方纔發現地上已經是積了厚厚一層,房頂上樹枝上欄杆上井臺上,天地都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屋檐下更是倒垂着無數冰棱柱,看上去晶瑩剔透。

只是,下雪對於有閒情雅緻的人來說固然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但對於要做活計的人,要出門的人,乃至富貴人家的下人來說,卻是一件一等一的苦差事。樂安漢王府的不少雜役下人不到卯時就被各自叫了起來,在仍舊灰濛濛的天色中扛着大掃帚拼命掃雪,總算在天亮之前把那些青石大路掃了出來。即便累得腰腿痠痛,誰也不敢叫上一聲苦。

要知道,他們那位千歲爺的氣性如今可不太好!

其他地方的雪都清除了,漢王朱高煦所住雷霆居外頭自然也是掃得乾乾淨淨,甚至爲了防止結冰,大道上還灑上了鹽粒子在如今貧苦百姓甚至吃不起鹽的情況下,這自然是極其奢侈的舉動,但堂堂王府的這些開銷自然不會吝嗇,從後頭那些鹽場弄鹽出去賣固然不成,但讓他們孝敬一些供王府自用,卻是誰也不敢不給。

這會兒雷霆居中恰是暖洋洋如同春日,裡頭所有侍候的丫頭都是穿着單薄的春衫。一個個越發顯得姿態撩人。只是,朱高煦壓根沒工夫去看這些妖嬈嫵媚的侍婢,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給自己把脈的“馮遠茗”那眼睛就差沒噴出火來。

“再有大約一個月,用藥輔以施針,殿下的病就能痊癒了。”

聽到這麼言簡意核的一句話,朱高煦僵硬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雖說此次幾乎把青州城內的名醫一掃而空,但那些全都是飯桶,有些人甚至看了老半天都連個病因都瞧不出來。這麼個不起眼的老頭倒是真有本事,幾次三番用藥施針,在別人看來是些小手段,可偏奏效。略一思量。他便淡淡地點了點頭:“那本藩就等着一個月後。

來人,送人回去。”

唐賽兒不動聲色地收拾好了醫箱,一如從前馮遠茗那般不搭理人的架勢。然而。才走到那銀紅大團花門簾前頭,一個小太監就敏捷地撞開簾子從外頭竄了進來。不用回頭,她就能察覺到那人匆匆到了朱高煦榻前,湊到那位漢王耳邊低聲稟告了一番話。

“千歲爺。纔剛傳來消息,皇上率軍在寬河大捷。殺敵無數,如今捷報已經傳到了京師。但是,德州、滄州、靜海、天津衛,這幾個地方全都加強了防衛。另外,山東都司、各衛所和千戶所彷彿有些異動。至於京師,太子殿下調了大軍入城,聽說整個京師都戒嚴了!報信的人往樂安來的時候,又遇上了軍中派了信使回京,”

“該死!”

朱高煦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重重一拳捶在了那具梨花榻的邊緣,隨即怒不可遏地把榻上的所有臥具都推翻在地。那一刻,屋子裡的人全都感到了那種撲面而來的怒火,頓時不敢吭聲。幾個當初被皇帝從身邊撥過來伺候的宦官無不真切地體會到,朱高煦繼承朱林最大的一點便是那位天子不時砸下來的雷霆之怒,怪不的連這住的地方都改成了雷霆居。

唐賽兒卻沒興趣杵在那裡當朱高煦的出氣筒,悄無聲息地掀起門簾到了外頭。還沒出正房大門,她就聽到背後傳來了滾滾聲集,但這絲毫沒有阻止她的腳步。

“要不是父皇這次出去只帶了幾萬人,怎麼可能還有大軍可供他調動!派人給我好好地查,他這個太子居然敢擅自調兵,簡直是膽大包天!他不是一直在父皇面前裝老實麼?這次他那層皮就該揭下來了,我要看看他怎麼解釋,等等,你剛剛說寬河大捷?寬河”寬河”他孃的,那不就是大寧邊上?”

朱高煦氣急敗壞地跳下了地,眉頭擰成了一團。當初還是燕王次子的時候,他就曾經領兵對抗北邊的蒙元,對於大寧的狀況也頗有了解,後來靖難起兵時更幾乎朱林到哪他就跟到哪,北上大寧裹挾寧王,他也有份參與,這寬河的所處位置他自走了解得清清楚楚。

“那邊附近是兀良哈朵顏三衛,,當初那會兒還有全寧衛會州衛新城衛,教鞋自然不敢南下。但如今雖說大寧重建,終究不復北平行都司那般景象!倘若是教鞋阿魯臺和兀良哈勾結,父皇又率兵北上擊敵,決不會輕輕巧巧就有什麼大捷,別走出了大事,沒錯,若非如此,那個懦夫怎麼會忽然下令京師戒嚴各地守備!”

下子醒悟到這最關鍵的一點,朱高煦頓時更加氣怒,竟是赤腳下地發了好一陣火。直到枚青和王斌一同趕來時,他方纔暫時息了少許火氣,但仍是恨恨地說:“要是此次乃是北巡而非北征,趁着京師空虛,本藩便可以立宏北上,諒那個懦夫也沒法和本藩抗衡!”

“殿下,我在京師留了些人,他們得了我的囑咐。倘使有變就會往各家勳貴府上送信。只要有多人離心,京師便會局勢不穩。”枚青如今不在京師,也說不準那兒究竟如何,只好低聲勸道。“殿下暫且放寬心,須知當初太祖皇帝晏駕,皇上也沒有及時得到消息,之後還不是一朝功成?殿下武勇天下無敵,皇上曾親口稱許,若真是皇上不在,這天下還不是在您指掌之中?”

這自然裸的恭維,旁邊不屑此道的王斌聽得自然大皺眉頭。然而,眼見朱高煦面色稍卑,他自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壞人興致,於是只默不作聲。待到朱高煦問他麾下諸衛情形,他便原原本本奏報了,隨即又低聲說:“卑職以爲,殿下確實該等一等,不得準確消息決不能輕舉妄動。另外,其他的都不足慮,惟有錦衣衛無孔不入的手段不得不防。”

“本藩當然知道不能輕舉妄動,都忍了這麼久,不在乎一天兩天!”

朱高煦口中如此說,心裡卻盤算着等一有準確消息便立刻率軍殺將出去,只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給朱高熾扣上忤逆之名。以山東到北京這麼點距離。一舉功成的可能性並不小。等聽到最後一句,他不禁考慮了一下朱林沒死的可能性,再想想袁方,他便得意的笑了起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父皇真去了,那個袁方也就該打發去養老了,這已經是他的最好結局。換了其他人,錦衣衛不亂上一年半載就不錯了,哪裡能顧的上本藩?也罷,那個死,肘,掌握了京師局勢本藩也不怕。他活不了多久。但幾他稍嶄水女。本藩便立刻取而代之!”

由於楊榮此行還帶來了天子遺詔,報喪之後便拿了出來。有了這樣東西,留守在京輔佐太子的所有官員不禁都鬆了一口大氣。朱高熾當機立斷,命朱瞻基精選府軍前衛五千人立刻趕往大寧發喪,又連發指令調動順天府的一應軍衛,那防備何止比之前森嚴一倍。而朱高熾最滿意的便是勳貴們毫不遲疑的態度,不但成國公朱勇調兵遣將毫不含糊。就連其它人亦是惟命是從,當天朱瞻基啓程的時候,整個京畿境內已經是固若金湯。

日之內,所有準備都已經料理得妥當,天子駕崩的消息卻仍然捂得死死的所有知道消息的人眼下都呆在了宮裡。而帶兵的勳貴則是各帶上了兩個東宮太監隨行。

星夜兼程趕回來的楊榮名正言順地留在了京師,而同樣是不眠不休將近三天的張越卻仍需陪着朱瞻基趕往大寧。儘管他歷練的好筋骨,抵達鬆亭關時卻感到腦袋猶如炸裂了一般,渾身上下也是疲軟無力。隨行的陳蕪瞧見他不妥,又發現朱瞻基亦是嘴脣乾裂臉色憔悴。便以此時已經過了辛時,出鬆亭關後不多時就要趕夜路,極其不安全爲由,死,活勸說在鬆亭關內停留一晚。鬆亭關守將也擔心蒙人的到風聲,少不得在旁幫腔,朱瞻基只得勉強答應。

張越當初第一次通過鬆亭關的時候,草原上還是綠草如茵,回程時卻已經是徒然轉冷。如今再到這裡時,就只見關外已經失卻了早先的鮮亮綠意,天空中滿是陰霾,星星點點飄落着雪珠子。看到這種天氣。他自是建議守將讓人往大寧報信,到時候遣一支兵馬前來會合,又強打精神到屋中陪朱瞻基說話,眼皮子卻是直打架。

“原來皇爺爺在那時候還讀了我的家書,說起來我這還是和你學的,那回英國公重病,你事無鉅細往南京稟報,我就覺得這比空泛寫些恭敬之辭懇切多了。後來我在德州病倒的那一回,你還爲我代筆給皇爺爺寫過家書。如今我每日習慣性地記這麼些東西,這次索性就夾在問安的摺子中。一併送過去了。”

“殿下居然記得這麼清楚,臣當初只是覺着既是骨肉至親,講禮之外更需念情。沒多想別的。”

“念情,,不錯,做人是該念情。我從小小就是皇爺爺過問功課,教授騎射,跟着也不知道去過多少回軍中。如今想想。皇爺爺是真的喜歡軍營,哪怕是我從小就帶着府軍前衛演練,卻不像他這麼沉迷其中,皇爺爺就是皇爺爺,想學他的人不過是東施效顰而已。”

“有些事情可以仿效,有些事情卻仿效不得。永樂大帝只有一個,

朱瞻基挑了挑眉,這才若有所思地說:“大帝?我記得從前師傅提過,彷彿只有昔日孫權和唐高宗用過此號,頗有自滿之意,這可不是什麼好詞。你這話要是讓那些老臣聽到了,恐怕又得編排你了!”

說完這話。他卻聽到了輕微的驕聲,側頭一瞧,卻只見張越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手支在炮桌上,已經是睡着了。旁邊的陳蕪見神情形忙走上前來,正要去推醒張越時,朱瞻基卻站了起來,淡淡地擺了擺手說:“他在路上幾天沒閤眼,必然是困極了,讓他去睡吧。你去取一件披風來,隨我去外頭走走,今晚我睡不着!”

由於北平行都司已經廢棄多年,哪怕重取大寧,如今的鬆亭關依舊是戒備森嚴。只是,相比從前重點防備南邊,如今的重點卻在於北面,所以即便是夜裡。依舊能看到四處燃燒的熊熊火把,依舊能看到一隊隊巡邏的軍士。當朱瞻基走到城頭的時候,幾個軍官聞訊趕了過來,卻被陳蕪上前攔住了。

“太孫殿下眼下心情不好,你們別毒擾了他。”

軍官們看不見朱瞻基外袍之下的那一身麻衣,並不知道他忽然帶兵前往大寧是何緣由。因此這會兒聽陳蕪這麼一說,衆人頓時偃旗息鼓。

沒了和皇太孫套近乎的機會固然可惜,可要是惹得這位主兒惱怒就更划不來了。於是,幾個軍官只得遠遠退開,卻不敢擅離。

此時此玄天色已晚,烏雲遮住了月亮和繁星,城外一片漆黑,幾乎不見一絲一毫的亮光。雪仍舊是下得稀稀落落,但風卻漸漸大了起來,裹挾着草原上的沙土劈頭蓋臉地打在人的臉上,不免有一陣陣刺痛的感覺。然而,站在大風之中的朱瞻基卻是半晌都沒有挪動一步。從後頭看着彷彿是化成了泥雕木塑。最後,陳蕪瞧着實在不對,連忙悄悄上前。

把手中另一件厚厚的白狐皮披風蓋在了朱瞻基肩頭,他又乍着膽子輕輕握了握這位皇太孫露在外頭的手,見已經是凍僵了,他不由得暗自叫苦,忙朝身後另兩個隨侍的太監打了個眼色,接過了他們手中的招鼠手套,不由分說地給朱瞻基套上了。

見人絲毫沒有反應,他只得開口勸道:“殿下,就算睡不着,夜間風大,您還走進屋裡眯一會吧。明日還要趕路。到了軍中還要殿下,您不會自個。想想,也得想想皇上對您的期望,這凍壞了可怎麼好?”

陳蕪伺候朱瞻基多年,若是平日這麼勸一番必定有成效,但此時此玄,朱瞻基卻是壓根沒有理會這番話。又怕又急的陳蕪眼看無用,少不得又勸了好些話,好容易才把人請回了屋子裡。他也顧不得張越仍靠在炕桌上睡着。急急忙忙吩咐了人張羅送熱水,待到朱瞻基坐下就親自扒拉下了鞋襪伺候洗腳。

毫無知覺的腳也不知道被揉搓了多久,朱瞻基才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呻吟。他的父親足足當了二十一年的皇太子,膽戰心驚了二十一年,如今終於如願以償。天底下最難的就是父子君臣,以後他可也會同樣如此?

防:這幾天都是倒頭就睡,早上都是睡的死死的,看來人說的沒錯,累瘋了就睡的好,,哎,第六集十四號已經出了。封面依舊很漂亮。封面大家可以搜索新月家族,在首頁的必屹廣告裡頭就能看到。不過我詢問了編輯。終於搞明白封面上那幾個人物是誰。張越、趙王、小五、朱寧、嶽長天。嶽長天像某個香港演員,問題是張越爲啥越看越像陸毅?倒是趙王我差點認成了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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