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過窗戶,牆上那幅張信哲的海報逐漸亮了起來。
經過慘烈的思想鬥爭,陳驍勉強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
如果沒有記錯,他現在應該是城西中學高三一班的學生。
事實上,這也沒那麼容易記錯。
高一的時候,由於宿舍條件的限制,全班男生和女生分別擠在兩間空置的教室裡;
高二的時候,城西中學的新宿舍投入使用,不過秉着女士優先的傳統美德,男生繼續擠在空置教室裡,讓女生先搬了過去;
直到高三的時候,男生才分配到了八人一間帶獨立衛生間的新宿舍。
也是那個時候,陳驍懷着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憧憬,從地攤上買了一幅張信哲的海報貼在自己的牀頭上。
根據自己身上蓋着薄毯來分析,現在應該是夏天,不過是1998年的9、10月份,還是1999年的4、5月份,還有待驗證。
對渝市數千萬同胞來說,4至10月份都屬於夏天,而11月至來年3月屬於冬天。
春天和秋天是什麼鬼?
沒見過!
陳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明明上一分鐘還在陪客戶喝酒,沒想到眼睛一閉,一睜,竟然回到了二十年前。
現在重生這麼流行了嗎?
或者只是一場感受起來很真實的夢境?
他需要冷靜一下,於是翻身下牀。
“呯!”
陳驍摔了個四腳朝天。
媽的,忘記自己睡的是上鋪了。
這都沒摔回2018年,看來的確是重生了。
“陳驍,你是不是夢到打仗了?”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從另一張牀上傳來。
陳驍沒有回答,不過已經確定這是1999年5月之後了。
在1999年5月8日,米國佬轟炸了華夏駐南斯拉夫大使館,同學們義憤填膺,叫囂着打他狗日的米國佬。
這一言論,直到高考的複習氛圍越來越緊張才漸漸平息下來。
陳驍匆匆跑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任那嘩啦啦的冷水從自己的頭頂沿着臉頰,順着胳膊和胸膛沖刷下去。
冰涼的水刺痛着肌膚,陳驍緊閉着雙眼,然後突然睜開:還是1999年。
然後再次緊閉,再次睜開:依然是1999年。
周而復始,時光靜謐。
看來的確是重生了!
緊張、興奮、激動,甚至還帶着一點悲哀的情緒。
想我陳驍在未來的20年裡,摸爬滾打,直到血肉模糊纔在市區裡按揭了一套住房。人生充斥的都是尼古丁和乙醇,毫無幸福感可言。
現在上天給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機會,這一世該怎麼活?
“乓乓乓!”
有人急促的敲打着衛生間的門:“誰在裡面啊,趕緊的,老子憋不住了。”
陳驍擦乾身體,穿上短褲,拉開了門,驚喜的望着門外的高個子男生:“瞎子?”
高個子男生名叫莫誠,綽號:瞎子。
瞎子並不瞎,相反,他的視力很好,是考飛行員的料。
只是當年受李連杰的《黑俠》啓示,莫誠每到冬季都喜歡穿那身黑色風衣,以黑俠自稱。於是舍友們都親(打)切(趣)的稱他爲“瞎子”。
記得南斯拉夫事件的時候,莫誠是罵得最兇的,後來高考沒考上,便去當了兵。
再後來,因表現突出,被保送送入軍隊院校,出來後一直留在了綠色軍營,升到了營長,算是宿舍裡混得比較好的了。
莫誠急促的把恍惚中的陳驍從衛生間拉了出來:“老子要轟炸倫敦了。”
因爲高中生活的節奏很快,一個宿舍八個人,只有一個衛生間,每天早上總是一個接一個的進去辦大事。最後,大家便給輪流蹲廁所這種尷尬的事情取了一個很國際範的名稱:倫敦。
這個時候,其他的同學差不多也都起牀了,還有人關心陳驍剛纔那一跤摔得痛不痛。
陳驍只是衝他笑了笑,自顧着穿上衣服。
宿舍的燈自動亮了起來,學校的廣播裡傳來歌神的“餓狼傳說”。
也就是說,現在六點半了,全校學生都該起牀了。
餓狼傳說,或其他的流行歌曲會成爲同學們的起牀鈴聲。
亢奮的歌聲中,摻雜着生活管理員尖銳的哨聲:
“咻——”
“咻——”
“起牀!”
“起牀!”
陳驍洗了把臉,跟着舍友鍾小勇朝教室裡走。
一路上,陳驍都很有興致的打量着對他來說是二十年前的校園。
這座潛伏在鬱鬱蔥蔥的老鷹山下的校園,在來來往往青春的面容中顯得朝氣蓬勃。
偶有幾個熟悉的面孔衝陳驍打着招呼,而他或許要挖掘到記憶的深處才能想起對方的名字。
“你走快點,今天是老王的早讀課,可能要評講上次的試卷。”鍾小勇催促道。
“那你先走吧,我還得去食堂買兩個包子,對了,需要我給你帶點什麼嗎?”陳驍說。
“春捲吧。”鍾小勇說完,便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食堂排着長隊,陳驍不慌不忙的跟着隊伍挪動。
排隊這種事情,最讓人欣慰的不是前面的人越來越少,而是看着自己身後的人越來越多。
“陳驍!”一個身穿白色T恤的女生從後面跑了上來:“今天起晚了,幫我帶一個雞蛋吧,給你飯卡。”
陳驍看着這女生,心跳頓時就加速了。
她叫秦藝。
陳驍的同桌兼高中時期的暗戀對象。一方面因爲羞澀內向,另一方面也因爲學習壓力太大,他一直沒敢表白。
後來秦藝高考差兩分,沒能考上心儀的師範大學,接着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暗戀,是那個年代很美好的一件事情,是在慘無人寰的練習與考試之外,最溫馨、最浪漫、最純潔的一件事情。不像十多二十年後,幼兒園的小朋友都開始討論生小朋友的事情了。
直到前兩年……哦不,直到十六七年之後的一次高中同學聚會,才聽秦藝的舍友說起,秦藝當年的暗戀對象也是陳驍。
醉酒的陳驍當時就拿起麥克風唱了一首老歌:“如果當時吻你,當時抱你,也許結局難講。我那麼多遺憾,那麼多期盼,你知道嗎……”
現在機會來了,要不要吻一下?
“好……好。”陳驍點了點頭,倉惶中接過了秦藝手中的飯卡。
“喂,怎麼插隊呢?”陳驍的後面,一個身穿校服的男生喊了一聲。
陳驍把飯卡還給秦藝:“我等會兒多買一個就是,這樣就不算插隊了吧。”
校服男白了陳驍一眼,嘴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眼看着到陳驍打飯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生從後面直接插了上來,差點沒把秦藝推翻。
陳驍對身後的校服男說:“這才叫插隊,你不打算維持一下秩序?”
校服男默默的轉過臉去,假裝沒聽見。
典型的欺軟怕硬嘛!
不過我陳某人也不是軟柿子,咱的身體素質也不差,就衝他剛纔差點把秦藝弄倒了,陳驍猛的把手一擡,硬生生的將那插隊的男生推開了。
“媽的,找死啊?”插隊男的荷爾蒙躁動起來,橫眉怒視着陳驍。
陳驍就納悶了,這特麼誰啊?跟個土匪似的,我堂堂城西中學,有這麼無法無天、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人麼?
等會兒,
想起來了,
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