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澤懷心情異常煩躁，雖然已是農曆八月，他還是覺得天氣燥熱，打開風扇，開得最大，狂吹一氣，依舊沒有涼意。從四六年內戰開始已經三年過去了，局勢越來越不利，內戰“戡亂”是越堪越亂，國軍天天喊“大捷”、“勝利”，卻是節節敗退，先失東北、華北、江北全沒了。後來被“消滅“的*以百萬之師渡過長江，打下南京。這些被國民黨電臺報紙不知消滅了上百遍的*已經攻佔了江南大片土地。老蔣只好退縮到臺灣孤島上。現在只剩下雲貴川、西康西藏這一隅大山老林還掛着青天白日滿地紅的破旗了。澤懷覺得重慶也呆不下去了。整天是坐臥不寧，焦頭爛額，今天工廠罷工，明天市民*，後天學生罷課。再不就是反內戰、反飢餓、反迫害的示威大遊行。他下令中統的人瘋狂抓人、槍殺；不斷地暗殺，可是共產黨越抓越多，共產黨的同情分子越抓越多。儘管老蔣三申五令要抓盡殺盡，可是他卻怎麼殺也殺不盡、抓不盡。每天都提心吊膽，彷彿坐在火山上，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把自己燒成灰燼。
近兩年他想得最多的是自己和兒女的後路。先是讓大兒子帶着兒媳和孫子去香港做生意。然後要月兒、燕兒帶着二兒、三兒、四兒和五兒去美國定居、讀書。他也曾經動員秀姑、翠雲也去美國定居，這倆姐妹抵死不肯離開重慶，住在公館不挪窩。五姨太也不肯走，第一是有個趙雲吉；第二是她非要一百根金條或五十萬美金才肯走。因爲先前他弄到的美金和金條都給了月兒、燕兒和兒子了，現在手頭只有五十根金條，這是事情緊急時的救命金條，如何能給五姨太。五姨太成天鬧着要，他只好放在辦公室大保險櫃中。
一天，劉麼娃，因爲在“任木子車禍案“中表演得好，被澤懷看上眼，提拔到身邊當貼身保鏢。他見左右無人，悄悄告訴了一件讓澤懷震驚萬分的事情。
劉麼娃的父母住的隔壁是一棟有錢人家的別墅，四周圍有高牆，裡面是一棟小洋樓。他母親在門口坐着和鄰居聊天擺龍門陣，經常看見五姨太和趙雲吉先後開了別墅大門進去，呆到天黑纔出來。
“倆人肯定有鬼。”劉麼娃說。
“不會的，五姨太是去打麻將，趙六幹保鏢嘛，不會有事的。”澤懷不肯相信。
劉麼娃沒娶過媳婦，不曉得像澤懷這種妻妾成羣的老頭子，最怕其中一個給他戴綠帽子。他劉麼娃以爲自己沒說清楚，補充道：“那別墅主人出國了。管家把房子租給趙大隊長的，裡面平日沒住人，只有趙大隊長和五姨太常進去。”
澤懷臉色鐵青，沒好氣地吼道：“去，到街上去，看看有沒有煽動示威遊行！”
劉麼娃滿腹委屈走了。
澤懷在辦公室打碎了暖水瓶，摔了電話，砸碎了辦公桌上玻璃板。嚇得小特務們屏住氣，大氣不敢出，走路躡手躡腳的，生怕觸黴頭。
下班回到家中，他假裝十分輕鬆，大講奇聞異事。啥子一個鄉巴佬背了一大口袋法幣，到銀行才換一張金元券。還有一個騙子拿了一尊金佛沿街叫賣，一個老太太花了三萬金元券纔買回家，老太太兒子拿去找內行鑑定，才知道不過是鎏金的黃銅佛。
太太們並沒逗樂，秀姑卻罵道：“啥子叫兌換金元券，明明是在搶錢！”
澤懷只能硬頭皮往下講：鄉下老鼠長得比貓大。一天跑到貓曬太陽的地方，吼道：“讓開！老子要曬太陽！”貓睜眼一看，嚯，這傢伙個頭兒比自己大多了。貓害怕了，說：“老鼠大爺，您請，您請。”
還有啥子農家養的公雞不想早起打鳴了，它把雞窩的母雞都攆跑了，自己在雞窩蹲下來孵蛋了。不就小雞都出來了，看着公雞，不知該叫個啥。叫媽媽，它確實公雞；叫爸爸，它卻不打鳴。最後決定叫它：“公公”。
太太們一下都樂了。翠雲說：“眼下重慶是老鼠比貓兇，邪道壓過了正道。”
五姨太更是樂不可支：“咱家就有公公！”
在五姨太的牀上，澤懷把她的衣服扒光，不停地搓揉*，逗得興起，卻不動真格的。
五姨太被惹的興起，卻無法滿足，沒好氣的說道：“老爺，你真的是個公公，東西一點不中用，軟不丟當、趴得像根煮爛的紅薯，管你的屁用。不如騸掉算了。”
澤懷嘆了口氣：“唉，是不中用了。給你找個小白臉，咋樣？”
五姨太一下子警驚了，細細看看他滿臉皺紋，還有那雙讓人後脊樑出冷汗的眼睛，忍不住打個冷戰：“老爺，哪裡敢呀，除非不要命啦！”
“哎，老五，你也別勉強自己，老爺已過花甲之年，你才十八、九歲，正是好年華，又沒兒女拖累，正該找個小白臉，年輕力壯，男歡女愛，多稱心如意呀。總比跟着我強百倍。”澤懷乾脆挑明瞭，似乎真要放她改嫁。
“不，不，老爺，咱雖然年齡好，卻沒給你生下一男半女。只要跟老爺上了牀，這輩子就是老爺的人啦，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五姨太信誓旦旦，像是動真格的。
作爲重慶最大的特務頭子，他是清清楚楚重慶的達官貴人、富戶豪紳的姨太太的緋聞。這些一個個比妖精還漂亮的姨太太們嫁了個比自己大十多二十歲，甚至三十四十歲的男人，日久天長終是耐不住寂寞的，終於紅杏出牆。或是勾搭上外面的小白臉，或是寵上了家裡的後生。一旦讓丈夫捉住了奸，十有十個都一樣結局：姨太太和姦夫都被秘*死。說是秘*死，結果依然滿城風雨，成了衆人飯後茶餘的笑料。而那個丈夫則極無面子，當面或者私下被稱爲性無能或者綠頭烏龜。
如今自己也面臨這種危險，他知道自己的無能，而招致趙雲吉趁虛而入，他捨不得五姨太，又不能眼睜睜讓趙雲吉撿了便宜，只有來個冷處理。
那天晚上，五姨太何等精明，她似乎知道自己與趙雲吉的姦情已經傳進澤懷耳中了，但是慶幸那張底片和照片全部收回額，沒有立即暴露。於是她曲意奉承，盡力博得澤懷歡心。防着澤懷翻臉。
第二天早晨，澤懷把趙雲吉招到辦公室。先東拉西扯問了一些情況之後，這才正着臉色說道：“趙大隊長，本座接到命令：“根據目前時局，重慶綏靖公署佈置的防禦部署，我中統西南總站必須加強川東站的人手，決定任命趙雲吉爲川東站上校站長，並且由其專門巡視萬（縣）、雲（縣）、奉（縣）、巫（山）一帶的中統組織，負責培訓潛伏人員、組織遊擊破壞活動。由於時局緊迫，自任命之日起，限三天之內到任，不得有誤，否則軍法處置。”
彷彿狠狠一記悶棍，打得趙雲吉頭暈目眩。差一點沒栽倒在地上。他呆癡直挺挺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講。重慶的人都知道，共產黨的部隊將從秦嶺南下攻川西，沿長江三峽西上進攻川東。現在把他派去萬雲奉巫去，明顯是送死呀。
澤懷瞅他這副模樣，心中很是快慰，老子的五姨太就那麼好上嗎，哼，今天就該知道玩五姨太快活，玩命就不快活了。他倒了兩杯威士忌，加了冰塊，臉上笑出一絲笑容，遞了一杯給趙雲吉，舉起杯子說：“來，乾一杯，祝你馬到成功！趙六，國軍已經退守雲貴川和西康。準備像抗擊日本人一樣做十年八年的殊死抗戰。等到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咱們會全力反攻的，然後光復江南、華北和東北的。川東，眼下是國軍防禦*前線，那一帶*救國的人士甚多，如雷守仁。你去把他們組織起來，讓他們參加救國自衛游擊隊，一旦*沿長江三峽進軍，就把他們拉上山，騷擾*後方。再讓一部分人潛伏下來，伺機行動，造謠惑衆，動搖共產黨的民心軍心。你們也可以炸燬共產黨的倉庫、道路、車輛……你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