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在找老吳，拿出電報請假。
老吳已經從冶金廳的任命通知中得知長勝已經正式任命爲自己副手了，說：“小晏呀，你已經是咱們廠的二把手了。這事關重大，我准假允許你去處理。可是處理完之後，你必須馬上回廠，廠裡許多事情要你來處理呢。”
“吳主任，我一定速去速回，決不誤事。對啦，我還打算把援朝和勝利一齊帶回去，多一個人多一把手幫襯我，行啵？”
“可以，小晏快去快回。”吳學義痛快答應了。
回到自己辦公室長勝通過電話向援朝和勝利所在車間的主任、工段長替他倆請了假。過了兩個小時兄弟倆回來了。
“麼舅舅，啥子事？把我們兄弟倆召了回來？”勝利問道。
長勝把電報給他們看了，說：“我已經叫後勤處的同志去買今晚上的北上車票了，我把燕子也帶上，回遼遠交由何靜教管。你們馬上回去讓你媽給你們準備好錢糧和換洗的衣物。我呢去燕子家去準備她的東西。再過兩個小時咱們在這兒集合，準備出發。”
下午五點他們一行人都準備齊了，火車票送來了。晚上十點，長勝帶着援朝、勝利和燕子上了北去的火車。他不讓渝梅和老吳他們前來送來，連廠裡的車都沒坐，而是坐公交車來火車站的，他這是故意不讓別人知道行蹤的。
半夜三點車到廣元，一停就是近兩個小時，沒有啓動的動靜，長勝着急，下車跑到調度室去問：“火車啥時候能開？”
“開不了啦，離廣元北六十里處出現大面積塌方，我們正在搶修，估計需要二十個小時才能修通。”值班調度回答道。
長勝急得直跺腳，問道：“若我們沿鐵路走過去行嗎？”
“可以，可是你們不要嫌路遠哦。”調度說。
長勝回到硬臥車廂叫醒援朝、勝利和燕子，叫他們下車走過塌方區。
“六十里，太遠了，累死我呀。”勝利不願意。
“你這個懶蟲，過了塌方，咱們還可以找車繼續走啊，不會耽擱太久的。”援朝把他拉起來。
“二表哥大懶蟲！”小燕子羞他。
“誰懶啦，燕子，走就走！到時候你可不要哭鼻子喲。”勝利不好意思在燕子面前撒嬌裝熊。
“走就走！”小燕子同他叫開真了。
四個人下了火車，沿着鐵路開始北上了。此時已經五點了，山區早晨亮的晚，他們幾乎是在抹黑趕路，因爲塌方，鐵路上沒有通行的車輛，他們排成一行往北走，長勝走在最前面，小燕子揹着小馬桶包。挎着書包抓着長勝手中一個藤條，在後面跟着走。勝利揹着一個馬桶包，裡面裝着兄弟倆換洗的衣物，走在第三位。最後是援朝斷後，揹着一個旅行袋，裡面裝着錢糧和洗盥刷牙用具。已是五月了，四川天已經熱了，可是山裡還有些涼意，長勝讓他們都穿上了工作服，以抵禦寒涼。
到了一個小站，長勝看看腕上手錶已經是八點了，估算了一下，已經走出廣元三十里了。
勝利喊道：“麼舅舅，我肚子餓了，吃點東西吧？”
“好的，咱們就小食店吃點東西吧。”長勝同意了。
四個人在小食店吃了早飯，又繼續上路。到了中午趕到了塌方的地方。原來前幾天下了一場春雨，雨水很大，山上洪水衝下一些巨石和泥土，把鐵路掩埋並堆積成巨大土石堆。五、六十名工人正在搶修，巨石已經炸碎，他們正在清理塌方，還有鐵軌和路基還待整理，工程量很大，沒有二十個小時是完不成，通不了車的。
長勝帶着他們從塌方中翻了過去，繼續沿鐵路前行。走出十多里路，前面江裡有一座簡易木橋。這條江是嘉陵江上游，由北向南與寶成鐵路相伴而行，過了十一月江水枯了，露出大片沙灘，於是有人在此淘金篩少。這小橋就是他們爲了方便過江而搭的。江對岸有一條簡易公路。鐵路在江西岸、公路在江東岸，平行往北延伸。忽然公路上有一個姑娘邊驚叫邊奔跑，在她後面一百來米處有一個男人正在追趕她。姑娘拐上了木橋，往鐵路這邊跑。突然，姑娘絆了一跤，好一陣子沒爬起來，後面追趕的男人追上來，抓住姑娘頭髮就是拳打腳踢，“臭娘們，看你還敢不敢跑。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這個臭婆娘……”
長勝他們沿着鐵路行走，離木橋至少距離有二、三十米遠。那姑娘用四川話喊道：“大爺，大爺，快救救我，救救命呀！”
勝利扔下自己背的包，衝過去攔住那個男子：“同志，你幹啥子打人，好男不和女鬥嘛！”
“滾，她是老子的婆娘，老子就是打死她，你少管閒事！”那個蠻橫的喊道。
那姑娘喊道：“他胡說八道！我認不到他，我不是他婆娘！他是流氓！他是騙子！”
“真的？”勝利問道。
“真的，他是流氓，騙子！”姑娘喊道。
男子揮拳還要打姑娘。勝利一下子怒火填膺，一把抓住男子手腕用力一扭，“哎喲喲！哎喲喲！”那男子慘叫一聲，單腿跪在地上。
勝利在農村沒事學了幾下子，打三兩個人是輕而易舉的。
“不準欺負女孩子！”勝利一鬆手，把那男人摔了個仰面朝天。
那男人不甘心，爬起來揮拳頭衝勝利打來，勝利向後一閃，拳頭落空。勝利一閃之後抓住他的左手一拉，腳下一絆，那小子絆了個狗吃屎，跌倒在地，勝利上去不客氣地連踢帶踹一頓好打，弄得那小子連聲求饒：“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你雜種命不值幾文錢，滾吧！別再讓小爺看見了！”勝利說道。
那男人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什麼撒腿就往回跑。
勝利伸手扶起姑娘：“這位大姐，上哪兒去呀？怎麼讓這個雜種纏上了？”
那姑娘“哇！”一聲哭起來了。長勝見勝利打跑了打人者，他們過來問個究竟。
姑娘看見三個男人穿着工作服，還帶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每個人都揹包提着包，想來是趕路的工人，便止住哭聲，對長勝說：“這位大哥，謝謝你的這位兄弟救了我。”
“這位大姐你弄錯了，我和他是兄弟，這位是我們舅舅，這位是我的表妹。我們是鋼廠的，去東北出差的。”勝利笑着說道。
“對的，我們都是一家人。姑娘你去哪裡？”長勝說道。
聽見長勝和勝利都操的是純正的四川口音。又都是鋼廠工人，一家人，就放心許多，回答道：“我是河東易家壩的，去寶雞走親戚。”
“喲，咱們還順路，就結個伴一齊走嘛。”勝利很是高興，他見這位姑娘模樣長得還俊俏，心中有了好感。
“舅舅，我可以和你們一齊走嗎？”姑娘問道。
長勝點點頭，“行啊，一齊走吧，也好搭個伴。”
於是五個人沿鐵路往北走。那姑娘緊緊抱着綁在身上的包袱和小燕子並肩同行。
小燕子好奇目不轉睛的看她，這時候問她：“姐姐，你們易家壩是農村嗎？你是農民？”
“是的。”
“你幹啥要去寶雞？一個人走遠路，多危險呀，瞧剛纔那壞蛋多狠呀。你不怕嗎？”
“小妹妹，易家壩是農村，窮地方，我不想再呆在那兒啦。我要去寶雞，找個好地方。”
“哦，這就是我麼爸講的：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小妹妹，你懂得真多。”
“我麼爸懂得纔多呢。麼爸是北京大學的，最有學問啦，全鋼廠的人都信服他……”
“小妹妹，你叫啥名字？”
“我叫小燕子，汪春燕，你呢？”
“我叫玉妹，袁秀玉。你多大了？”
“十三歲，你呢？”
“二十一歲，”兩個姑娘越說越親熱。
前面是個小站，站臺旁停着一輛運東西的平板車，這是給塌方的地方運送枕木、道渣和鐵軌的，這是往回走的。
“你們停一下，我去求求司機，。”長勝叫大家停下。
這時兩位鐵路司機模樣的人，剛從站外回來，顯然是去吃午飯了。
長勝操着一口地道的遼遠話問道：“師傅，你們去寶雞嗎？”
“不，我們只到陽平關，同志，你是遼遠人？”一個年輕的問道，他也一口遼遠的音。
“是呀，我是遼遠的，支援三線到鋼廠。想回遼遠，遇上塌方，沒車，急死人啦。”
“你在江佑鋼廠？”
“是的，我回家探親，還帶了幾個一道回去探親的。”
“唉，咱們都是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遼遠多好啊，唉，俺從鐵校一畢業就分到這山溝裡，一呆就是十年啦。只想回遼遠去。”那年輕的頗有感慨地說。
“老鄉，我也是遼遠的。”另一位年長的說道，“我在這兒幹了快十八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