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十八章(一)

十八

轉眼間澤元年滿十八歲了,到了夏天中學就畢業了。那年寒假放假澤元回到高家灣,正巧是臘月二十五。

他走得滿頭是汗,站在坡上看自家大屋檐下掛起許多大紅燈籠,院壩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咦,家裡有啥子喜事?”他有些納悶。

快走幾步來到院壩,見大弟弟澤瑞穿得一身光鮮正指揮人們把馬馱子的東西往屋裡搬。

“大弟,家裡有啥子喜事?”他問道。

澤瑞一笑,“回去問伯伯吧,他曉得的。”

澤元不得要領,大步跨進堂屋,看見煥成正在吩咐人們在堂屋正面牆上掛大紅雙喜字。

澤元詫異萬分,問道:“伯伯,這是哪個要娶親呀?”

煥成手捧水菸袋,吹燃火媒子,點了一下煙,咕嚕咕嚕吸個不停,吸夠了,神秘地反問道:“哪個娶親?你想想,咱們家中哪個該娶?”

澤元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迷惑不已,自言自語道:“是啊,究竟哪個該娶親呢?”煥成見兒子滿臉癡相——騎驢找驢,乾脆把他支到秀兒那裡:“去竈屋問你伯孃!”

“伯孃,我回來了。”澤元進了竈屋高聲叫道。

竈屋裡熱氣騰騰,有許多人在淘米蒸飯、煮肉燉雞、殺羊宰牛,忙得不亦樂乎。秀兒聽見兒子喚聲,連忙上前拉住兒子:“回來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讓兒子來到臥室,看見澤元額頭汗水涔涔,忙摸出手帕替兒子擦汗,問道:“走熱了吧,口渴了吧,擦擦汗,伯孃給你去舀瓢開水來。”

說完她反身回到竈屋,用青花瓷大碗盛了一碗開水,端出來遞給兒子。

“水燙,吹吹,慢慢喝。”她叮嚀道。

她坐在兒子身旁,目不轉睛地看着兒子,兒子正輕輕吹開熱氣,小口小口地吹着碗中熱水,彷彿極香極甜。那個年月百姓家中並沒有保溫瓶之類的東西。要喝開水沏茶,必須現生火,用銅壺或鐵鍋燒水。所以喝開水沏茶是一種奢侈。更多的人只是回家到竈屋的水缸中舀一瓢涼水解渴。

她見兒子喝水,就慢言細語地嘮叨開來:“澤元哪,今年你十八了,成人啦。冬月間伯伯給你和老二訂了親。是龍溪鎮上雷家兩位小姐。你娶大姐,老二娶二姐。雷家大姐比你小一歲,二姐呢,與老二同歲。臘月二十八就是你迎親的日子。你捎信說臘月二十五一定趕回來過年,我和你伯伯才放心了。”

“啊!”澤元呆住了,瞪大雙眼,捧着半碗熱水,不說話了。好久他才說:“伯孃,我從來沒說要娶媳婦呀。”

“瓜兒子,你都是大人啦,早該娶親啦。你看看周圍的男娃兒,哪個不是十五、六歲就娶媳婦啦。人家像你這麼大,娃娃滿地跑了。我呢連孫子都沒見到。”秀兒從兒子手中接過澤元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她似乎看到了小孫子咿咿呀呀地叫着要祖母的她抱抱呢。

“伯孃,中學還沒畢業呢,我如何娶親?”澤元急了,臉都燒紅了。

“瓜兒子,記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千年萬古的規矩。雷家小姐是伯伯挑選的,沒得錯。”秀兒耐心地勸道。

“不,我只讀書,不成親!”澤元大聲嚷道。

在學堂裡澤元讀過一些西洋小說,什麼《少年維特之煩惱》,什麼《羅密歐與朱麗葉》,……朦朧中知道一星半點羅曼蒂克之類的東西。何況學堂裡有女生,自然掀起一股自由戀愛,自主婚姻之風。愛情、浪漫之類時髦詞兒滿天飛。雖然澤元一心埋頭讀書,多少也聽說過。

一次一位鹽商公子求澤元幫助他複習功課應付期末考試,後來公子考試及格了。爲了答謝他,特地在綺春院內擺了一桌酒宴,叫了兩個絕色女子來陪酒。羞得澤元只顧低頭吃菜,不敢亂瞅亂動。吃罷酒宴,澤元要回學堂,鹽商公子叫人把他弄進臥房,那女子上來替他寬衣解帶,澤元拼死拼活逃了出來。

有了這件事,澤元更不敢接近女人了。

“是哪個說只讀書不成親啦!”煥成跨進臥室就厲聲正色問道。

“我。伯伯,我正在讀書……”澤元吶吶說道。父親動氣了,他就膽怯了,底氣不足。

“屁話!讀書咋個啦,娶親就不能讀書啦?千百年來秀才、舉人,哪個沒娶親生子,照樣可以中進士當狀元。自古百行孝爲先,無後爲大,這是世人盡知的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千百年定的規矩。你怎麼敢推三阻四不應承呢?難道你竟敢違背祖宗聖賢留下的古訓?做個不忠不孝的人嗎?臘月裡你娶完親,過完正月你照樣回重慶上學讀書嘛,啥子事情都不會耽擱的,不是兩全其美嗎?”煥成話語不多,卻斬釘截鐵,不容人置辯。

“是,伯伯。”澤元低聲答道,雖然不情願,卻不得不順從了。

澤元感覺到自己在學堂學到的那些東西實在是太蒼白無力,可憐極了。什麼羅曼蒂克呀,什麼戀愛呀,什麼自由呀,什麼民主呀,面對千年的父權和封建,這一切如同玻璃杯子,在鐵錘下砸得粉碎。

“去堂屋,找你六姨爹,讓他教教你!”

六姨爹在家裡是老三,他家共有兄弟五個,老大、老二都隨他老爹在重慶經商,開了幾家綢緞莊,很是有錢。老爹娶了四房姨太太,兩個兒子學着也娶了幾房姨奶奶。六姨爹自然也學會了這些。因爲是在鄉下長大,又沒有讀幾天書,成天在家裡閒着,看一些《金瓶梅》之類書籍,所以開口閉口離不開那些事。而且他又愛打打鬧鬧、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樣,就算是當着自己親戚女眷他也管不住嘴,常常講一些不鹹不淡,葷素皆有的玩笑。見到男的小輩更是擺出情場老手的樣子,大言不慚地講述他的風流史,彷彿他是鋼棒鐵杵,整遍天下無敵手。對這個晚輩,又有如何教誨呢。

一見到澤元,六姨爹就嬉皮笑臉說道:“大侄子,不是我笑話你,像你這麼大,娃娃都滿地跑了,我十四歲就和我家一個十六歲的丫頭上牀了。是她教會我如何幹那事的。你們都這麼大還沒沾過女人的邊邊,太慘了。”

澤元一臉笑容,懇求道:“六姨爹,侄兒求您開恩,別老笑我無能……”

“好,好,我不說這些了。”六姨爹把他拽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裡,在他耳邊悄悄說起來。說的澤元從頭紅到項底,心兒砰砰跳。

“我告訴你,天地間最安逸的事,莫過於男人和女人幹那事,比過年打牙祭吃肥嘎嘎(四川話,肥肉)還要香十倍百倍,那個安逸勁兒,不經過,說也說不懂。記住我一句話,對女人第一要輕輕,第二要狠狠,第三要綿綿。我再小十歲,還想當一回新郎倌呢。女人吶,睡第一晚上太香了,太太香了,味道實在美妙。”

說着說着六姨爹的憨口水都流出來了。這個六姨爹自打入贅汪家後,自己另起爐竈,自己跑馬幫,這些年來拿回汪家的錢少,塞進外面風流女人洞洞的錢多。

“喂,你笑個啥?聽懂了沒有?”六姨爹總是笑,問道。

澤元滿臉通紅,埋下頭,沒言語,這事說得太羞人了。

“記住,完事後一定用白手絹擦新娘下身,千萬莫忘哦。”六姨爹千叮萬囑提醒道。

“爲啥呢?”澤元很納悶。

“瓜娃子,見紅,說明她是女兒家,不見紅就是讓人家佔了先,破貨,一文不值!”六姨爹正經八百地說道。

澤元乜斜了他一眼,心中好笑:“你呀,白天進妓院,黑夜嫖暗娼,還在乎過破不破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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