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三十一章(一)

三十一

秦嶺是中國廣袤土地上非常奇特的山脈,它既沒有喜馬拉雅山脈那麼高大雄偉,山峰的高度在海拔五千米以上,也沒有崑崙山脈那樣廣闊綿延,形成了一個天堂般的蒼茫高遠。秦嶺最高的太白山也只有海拔三千七百多米,由一些諸如大巴山、武當山等小山脈組成中國第二階臺地。但是,就因爲有這麼一道橫亙在中國大地的山脈,東西走向的地勢讓山南山北變成兩重天。西伯利亞吹來的凜冽寒風被秦嶺擋在山北。呼嘯的北風,讓山北千里冰封,大雪紛飛,銀裝素裹,好一派北國風光。而山南,因爲有這道天然的巨型屏障,即便是三九臘月,依然麥青樹綠,生意盎然;臘梅春桃,競相開放;流水潺潺,沃野茵綠一片。

澤元平生第一次經歷了這種鉅變。從廣元出發,他就感覺到景色的不斷變化,從山谷中吹出來的寒風變得刺骨,自己身上棉襖彷彿變薄了許多,忙用大圍巾裹住了頭和臉,僅僅露出兩隻眼睛。即便如此他還是不住地打抖。開始只在山頂有皚皚白雪,雪漸漸往下移。等他們到了陽平關,他的腳已經踏在雪上了,聽到腳下吱嘎吱嘎的聲音,他興奮得想大叫,卻因爲牙幫上下打抖而叫不出來。

這時他們行進的路線折向東面的南鄭,這時景色又變了,雪線向山頂移去,壩子裡出現了綠色。

馬幫的老闆金三爺,高大魁梧,身高足足一米九十三釐米,寬寬的肩膀,虎背熊腰,走起路來咚咚響,連地都震動了。他頭頂盤了一個巨大黑纏頭,醬色面孔,濃眉大眼,蒜頭鼻子,闊嘴金牙,*短硬鬍髭。穿一件紫羊皮袍,腰間繫一條黑腰帶,皮袍的下襬翻上來掖在腰上,露出雜色的毛皮護腿,穿一雙嵌雲頭的千層底青貢呢布鞋,斜跨一支德制駁殼槍。手裡捏一根長長的馬鞭,大聲吆喝着叫夥計們加快趕路的步伐。馬幫裡每位夥計長袍裡都拽着被鋸短的步槍,腰間纏着子彈帶,倒插着刺刀之類的利刃。遇上劫匪便是一場硬碰硬的鏖戰。十多年來劫匪沒有一次撈到好處,最慘的一次劫匪扔下了二十幾個屍首倉皇而逃。由此,金三爺的馬幫便成了這一線上無人敢劫的“硬邦邦”。馬幫在路上是早行早歇,遇店住店,無店則在山中巖洞過夜。每逢在巖洞過夜,他們把馬趕進巖洞深處,用貨馱子圍住馬,防止馬被馬賊偷走。而人呢則在洞口點燃三堆篝火,十人圍坐在一堆篝火前,邊烤肉、乾糧邊喝水,不準任何人喝酒。吃飽喝足則和衣而睡。此時金三爺總派三個人在洞外輪流放哨,第二天他們可以騎在馬背上打盹。

金三爺爲人大方,夥計天天都有肉吃,但是絕不準喝酒。可是一到南鄭,這個規矩就破了。馬幫住進了全城最大最好的客棧。這是金三爺自家的,平日由他的婆娘在打理,二十來歲的大兒子也在這裡幫着忙活。當然馬幫就算到家了。金三爺在客棧裡擺下四桌酒菜,讓夥計們大快朵頤,打起牙祭,敞開肚皮大吃大喝。“小先生,這是我的婆娘,我的老大,農村粗人,不懂啥。“金三爺介紹道,”到了這兒,就是到家了。管吃管喝,千萬莫有半點拘束。廣元的劉知事是個清官好官,我敬重他。他親自來招呼我金某要好好照顧你,我一定盡心辦好,決不會虧待你的。“

酒桌上金三爺端起一個大海碗,裡面斟滿白酒,大口“咕嗵”喝下一口,才遞給澤元,“小先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我們是粗人,字認得沒幾個,卻只知道一個義字,走南闖北,決不做對不起人的事,咱們只講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對朋友是兩肋插刀……”酒一下肚金三爺的講就多了,滔滔不絕。

澤元不能駁他的面子掃他的興,接過大海碗大大喝了一口,轉身遞給下一位。

“痛快!痛快!小先生不愧是個爽快人,來,來,吃菜,吃菜。”金三爺見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曉得澤元酒量不大,馬上搛了一塊肥臘肉去澤元碟子中。

“謝謝,謝謝三爺!”澤元連忙道謝。

金三爺爲人開朗豪爽,說話辦事從不藏着掖着。沿途路上邊走邊給澤元講了自身的經歷。金三爺原本南鄭人氏,七歲喪父,九歲喪母,家中一貧如洗,幸虧雲遊此處的老道士清慧法師憐其孤貧收爲關門弟子,帶回五龍觀,教他武功。十二歲後清慧病故昇天,烏龍觀換了觀主。金三爺不滿新觀主所作所爲,還俗回到南鄭。爲了生計他投到柳泰漢手下馬幫當夥計。他爲人機敏,又會武功,馬幫幾次遭遇土匪來搶劫,金三爺不怕死,帶人打退了劫匪。劉泰漢知道後十分歡喜金三爺,那年就招他入贅,讓他掌管柳家大小生意。柳泰漢,人稱柳三爺。是當地哥老會(四川人稱袍哥,是明代天地會的一個分支)龍頭老大。無論官府土紳柳泰漢都搞得很熟,黑白兩道都照顧的面面俱到,人緣極好。那年金三爺剛滿二十二歲就娶了柳家小姐美瓊,美瓊只有十六歲。柳三爺教他如何由成都進貨販運到西安賣掉,又在西安進些土特產去成都賣好價錢,並且建立一個暢順的銷售網。生意越來越紅火。後來柳三爺因病過世。金三爺順理成章地繼承了柳三爺的家產:在南郊東村有一棟大宅子,還有兩百多畝良田。另外柳家在南鄭、成都和西安各有一處客棧,一來是馬幫來回可落腳,也可以藉此做生意,更主要是網絡過往客商和旅人。馬幫有六十匹馬、三十多夥計,清一色是柳三爺門下的哥老會兄弟,能吃苦肯受累,忠心不二。金三爺對他們工錢給的足,生活上照顧的很好,所以大家對金三爺是鐵了心地跟着幹。哪怕沿途路上不太平,可是土匪對他們實在奈何不得。曾經有幾次,土匪半路劫掠馬幫,都叫金三爺和夥計們奮起抵抗,把土匪打得落荒而逃,因爲大大小小土匪一聽是金三爺的馬幫,莫不望風而逃,稱之謂“硬綁綁”的金馬幫。於是金三爺名聲大震,川陝一帶無人不曉、無人不知金三爺的,求他運貨、買他的貨的客商越來越多。叮叮噹噹的馬鈴聲,長長的馬隊逶逶而行,在川陝的路上倒也很是壯觀。

“小先生,你千萬莫以爲這一路上平安無事啊。老實說吧,這裡奧秘多着呢。沿途有多少關卡,每過一個關卡,我都得遞上一把銀元,有的還要添些煙土,否則休想平安過去。”金三爺一邊啃着排骨一邊講道,“這是官匪。還有土匪呢,不曉得你注意到沒有,山路上經常會碰見包着黑纏頭,揹着爛夾揹簍,衣衫破爛沾滿草棵泥巴模樣的人。其實他們都是土匪派出的探子。如果不是咱們人多有準備,他們早就動手劫馬幫了。”

澤元細細回憶了一下,沿途還真是這樣。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稱讚道:“果真如此,若不是金三爺名聲在外,這些官匪土匪誰也奈何不得呀,今天我算是託三爺的福啦。來,我借花獻佛,敬金三爺一杯!”

澤元特意取來一個七錢小杯,倒上酒,雙手恭恭敬敬地給金三爺敬酒。金三爺哈哈一笑,接過來一飲而盡。

“小先生,你很會說話,哈哈,哈哈,今天我交了你這位朋友,值,值啊。”也許是酒精起作用,金三爺越發興奮,打開的話匣子就再也合不上了,“小先生,不瞞你說,我過五關斬六將,古城刀劈蔡陽。可是也大意失過荊州,兵敗走過麥城。那是六年前,在昭化……”

“昭化?昭化咋樣?”澤元驚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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