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三十二章(一)

三十二

翻過秦嶺,馬幫一直沿着一條山谷底部向北行走,這是渭水河的一條支流。雖然是陰曆二月,位於陝西關中平原的周至仍然寒風刺骨,水面上結着厚厚的冰,馬蹄在冰上不住打滑,夥計們牽着馬小心翼翼地走着。白天這兒的太陽把表面的雪融成水,夜晚的嚴寒又把水再結成冰,日積月累行程一層厚厚的冰殼,又硬又滑。

“好滑喲!”澤元是第一次在冰面上行走,走着走着,“咕嗵”一下向後面一屁股跌坐在冰上,“哎喲!”

“哈哈,哈哈。”金三爺邊笑邊伸手把他拉起來,“小心些,冰上太滑了。”

澤元起來後,把散開的圍巾重重裹在頭上,剛纔圍巾滑脫,耳朵吹得生疼,“好冷呀。”

“這算啥子嘛。聽見北京那邊比這兒可冷多了。小先生,我勸你還是買個棉帽子戴上,免得耳朵凍掉。還買一副棉手套,免得手凍腫。”金三爺開玩笑似的說道。

因爲離西安近了,大家顯得很輕鬆,有說有笑,有的還捏了雪團打仗玩呢。金三爺高興時偶爾還扯嗓子吼兩句秦腔。

這兒的景色與四川可是大不一樣。樹枝光禿禿的,寒風吹過,樹枝不住地搖曳,發出尖厲的嘯聲。滿地的白雪,覆蓋原野,茫茫一片,白的刺眼;湛藍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兒,太陽閃着光輝卻沒有半絲暖意。路邊的房屋清一色土牆,外面抹了一層黃泥;房頂全是向南一面坡的小青瓦,因爲向陽把雪都化掉了,瓦檐下掛着長長的亮晶晶冰條。這時候人們正躲在屋裡熱炕上暖和呢,路上偶爾有幾條野狗在覓食,衝馬幫狂吠之外,再看不見人影。

下午,馬幫到了周至,離城還有一里多路,他們看見高高城牆上站滿全副武裝的士兵,城門口前面放着層鹿砦,四周堆着沙袋。城門口幾個士兵正在逐個盤查出入的行人。

“咦,咋會有這麼多兵呀?”金三爺自言自語道。平日周至很少有隊伍駐紮。

金三爺上前來到當官面前點頭哈腰說些什麼,有悄悄把一把大洋塞進他口袋裡,那個當官伸手在口袋裡摸索一陣子,笑了笑,看看金三爺點了頭,說:“放行!”守衛的士兵,立即移開鹿砦,馬幫叮叮噹噹進城了。

澤元隨着馬幫一同進了城。城裡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店鋪都關門閉戶,空氣中瀰漫着戰爭的火藥味。馬幫穿過城西大街,剛進城東大街,迎面來了一隊士兵,爲首的軍官騎一匹黑色高頭大馬,穿一身將校呢子軍裝,扎武裝帶,挎大馬刀,皮靴上馬刺閃亮。

“站住!”他一聲吆喝,兩眼兇光如炬。用手捻着向上翹的一字髭鬚,“你們做啥哩?”聽口音是關西的。

“俺們小百姓是從漢中來的馬幫,給西安送貨哩。”金三爺學着關西腔說道。

騎在馬上軍官打量了金三爺,用馬鞭指着金三爺,說道:“奶奶個熊,給俺打馬虎眼。你們是眉縣劉軍派過來的探子!是劉軍的奸細。”

冷笑兩聲,他突然喊道:“王連長!給我好好檢查。奶奶個熊,不能便宜這些傢伙了。”

“是!”王連長奉命答道。

他叫自己的士兵對馬幫的每一個人都仔仔細細搜身檢查,又叫夥計們把馱子一一打開,逐個檢查,折騰了一個小時。

“報告旅長,全都檢查過了,貨物只有絲綢布匹,寶石玉器,沒有禁違品,也沒有武器。”連長大聲報告。

“奶奶個熊,他們肯定想混進西安做奸細的,統統槍斃!”旅長滿臉橫肉,大聲命令道。

一隊兵士立刻抓住金三爺、澤元和夥計們,用繩子捆住,另外士兵則拉動槍栓,槍口對準他們胸口。

金三爺和夥計們齊聲喊道:“長官,我們都是做生意的好老百姓啊!冤枉啊!冤枉啊!”

旅長兇相畢露,抽出馬刀,舞得鳴鳴亂叫,“奶奶個熊!再叫,全砍了!閉嘴!”

檢查時澤元心中還擔憂夥計們身上的武器、馱子裡的煙土,一旦被搜出來,那麻煩可就大啦。聽連長這麼報告,竟然全都不翼而飛,心中正在納悶。忽聽得旅長下令全都槍斃。這讓他震驚不已,現在看見旅長揮刀恫嚇衆人的兇相,他猛地從當兵的手中掙脫出來,跑到旅長馬頭前,高聲說道:“長官大人,學生晏澤元是隨馬幫從漢中過來的順路客。據學生了解金三爺和夥計們都是規規矩矩守法百姓,他們一不犯法二不作奸犯科,於國於民皆無害,貴軍從何說他們是奸細探子。貴軍有守土安邦護民之責,長官是執行民國法的青天大老爺,如何能良莠不分玉石俱焚呢?你把良民都殺掉了,往後誰再敢來西安做生意呢。長官是否思量一下。”

旅長用馬鞭把澤元的臉扒拉兩下,問道:“奶奶個熊,你是做啥哩?”

澤元毫不懼色,挺胸擡頭答道:“我是北京大學的學生,回家過年返回北京的。”

“奶奶個熊,但凡能讀大學,都是有錢人家的娃。王連長,搜搜,看他身上還有啥玩意兒。”旅長冷笑兩聲,收回馬鞭。

王連長在澤元身上摸了個仔細,又把隨身帶的包放在地上,逐漸翻着看一遍。最後他把樑國平的名片和給何教授的信撿了出來,雙手呈給旅長,說:“報告旅長,這是這小子的東西。”

旅長似乎沒見過名片這種新潮東西,拿起來翻來覆去看個仔細,,名片長十五釐米,寬五點五釐米的布紋紙片,上面有樑國平頭部照片,下半部是燙金字的,中英文都有。

“奶奶個熊,這玩意兒怪精巧,盡寫些曲裡拐彎的傢伙什。兄弟們,那個熊認得上面是啥哩?”旅長舉着名片晃晃,問道。

下面的大小軍官和士兵都面面相覷。這也難怪,這位殺人如麻的旅長是當時陝西省主席田總司令的部下。田總司令的手下全是陝甘綏寧土生土長的,沒有幾個人受過新式教育,但凡是上過新式學堂的都很少。當然這位旅長就是個文盲加莽漢。

澤元只好解釋道:“長官,這張名片寫的是樑記公司總經理、樑記錢莊董事長樑國平。是我姑父。”

澤元現在只能擡出樑國平來唬唬這幫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啦。

連長似乎比旅長知道得多,小聲對旅長說:“樑老闆可是個大財主,西安就有他的錢莊。”

“真的?是很大的財主?”旅長疑惑問道。

“旅長總記得前年田總司令就是向樑老闆借的五百萬,買槍買炮,招兵買馬,又才東山再起,佔了西安,當了省主席。”連長提醒道。

其實旅長是知道,故意裝糊塗,點點頭說道:“有這麼一回事,有這麼一回事……”

他翻身下馬,走到澤元面前,問道:“小子,過來,告訴我,樑國平是你的啥哩?”

澤元明白,只要開始撒謊,就必須不斷地重複,用後一個謊言來爲前一個謊言打掩護。他咬咬牙,說:“是我姑父。”

“奶奶個熊,小子,俺信你,這個收好。”旅長把名片和信都退給了澤元,“俺給你個面子。小的們,把馬幫的人、貨物、馬匹統統趕到學校去,打完仗,再放他們去西安。”

“謝謝長官。”澤元給旅長鞠了一個躬。

“哈哈,哈哈。”旅長上馬,帶着大隊人馬走了。

“走吧。”連長喊道。他帶着一連士兵把金三爺的馬幫押進了周至縣立中學堂。學堂裡空無一人,門窗破爛不堪,根本無法擋風禦寒。人和馱子關在一間教室,在泥土地上鋪了薄薄一層麥秸,衆人只好坐在麥秸上歇息。馬匹被趕進隔壁的兩個教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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