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荊棘滿懷天未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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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荊棘滿懷天未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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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太君不顧衆人異樣的眼光只管和鳳鸞喋喋不休地韶叨着,好半晌似乎纔想起屋內還躺着生死難測的郡主母子,這才慢慢吞吞往裡走去,誰料卻被江嬤嬤伸手給硬生生攔下了,頓時拉下臉來,不悅道:“你這是做什麼?還不趕緊讓開。”
江嬤嬤絲毫不懼安老太君的疾言厲色,警容肅聲說:“郡主那裡自有太醫和幾個保育嬤嬤從旁料理。老太太就是去了怕是也瞧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倒是現下有一件要緊的大事兒還需您老人家拿主意。這死蹄子膽大包天罪無可恕。如今郡主昏迷不醒,郡馬爺又還沒過來,老奴也做不了主。該如何處置還請老太太明示。”
安老太君這才瞥見跪在牆角被五花大綁,口塞抹布,嚇得花容失色,嗚嗚嗚直哭的寧兒,遂惱道:“都什麼時候了,這點子小事還是等遠兒回來再說罷。”
江嬤嬤依舊不依不饒,口氣也強硬了些,說:“老太太這話錯了。謀害郡主可是抄家滅族的滔天大罪,怎麼到了您的嘴裡就變成小事一樁呢。就是因爲眼下慌亂無章纔要及早處置這黑心爛肺的賤蹄子。一來好爲郡主出氣,只怕這病也能好一大半兒。二來萬一這蹄子趁亂跑了,明個太后娘娘怪罪下來,怕是整個謹明侯府都承擔不起。”
安老太君臉沉如墨,冷笑道:“聽你的意思,是說我堂堂侯府竟然包庇一個奴婢不成?”
江嬤嬤正色道:“老奴不敢。只是人人都知道寧兒是老太太屋裡出來的。現下人多口雜,萬一傳出一星半點不好聽的閒話,怕污了老太君素日公正嚴明的好名聲。”
安老太君勃然變色,狠狠地頓了頓手邊的龍頭柺杖,發出一聲沉悶的咚響,將腳邊的石磚地都砸出了個深坑。惱羞成怒高聲道:“聽聽,聽聽,原來竟是全衝着我來的。好啊,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口口聲聲指摘郡主是寧兒所害,可有真憑實據?”
江嬤嬤使了個眼色,一旁的碧紗將那碗吃剩的甜湯放在了安老太君面前,冷聲道:“這是晚間小蹄子呈上來的,太醫方纔驗過了,這裡面放的可都是落胎的髒東西。”
安老太君聞言滿臉不可置信,如鷹般銳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寧兒,見她拼命搖頭,口裡嗚嗚直喊,臉上滿是委屈和無助的神情,這才略鬆了口氣,一本正經道:“寧兒這丫頭自小在我屋裡長大,最是個老實不過的,這其中怕有什麼誤會。再說了,這東西也未必沒有經他人的手,郡主身邊這麼多丫頭,一個眼錯不見,誰都有可能下藥,怎麼肯定就是她呢?”
忽的從人羣裡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老太太這話是懷疑我們這些陪嫁丫頭嗎?您老也不必牽三扯四的。實話說了吧,這甜湯我還拿去重新熱過。老太太是不是想說這藥是我下的呢?
安老太君頓時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着青衣白裙的丫鬟俏生生站在那兒,眉間俱是惱人的清寒與無畏。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一個丫頭嗆聲,安老太君自覺自個兒的權威受到了莫大的挑釁,怒斥道:“主子在這裡說話,做奴才的在一邊插嘴。這是哪家的規矩?依我看,這裡每一個人都有嫌疑,乾脆一氣兒全搜一搜,大家乾淨。”說着使了個眼色,身旁的安嬤嬤會意,自帶人便要往下房裡衝去。
江嬤嬤見狀忙攔道:“老太太不去審寧兒這個元兇,深更半夜竟要抄檢郡主殿下的院子。傳了出去教郡主和郡馬爺顏面何存?還請老太太三思,不要爲了庇護一個十惡不赦的丫頭,鬧出更大的風波來毀了謹明侯府數百年來的清名。”
安老太君這纔想起來高門大戶最忌諱夜裡抄檢,除非是難以言說的特殊原因——姦情。想當初顯赫一時的慶國公府就是因爲吵吵着丫鬟偷竊,深夜抄查自個兒家的園子,成爲了京中第一大笑柄。後來竟然真的被抄家流放。好端端的一個大家族就這樣分崩離析,家破人亡了。
想到這裡安老太君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可勢成騎虎,多少雙眼睛都盯着呢,想找個臺階下都不能。若是這會子退縮,寧兒能不能保住暫且不提,自己的威信豈非蕩然無存。將來在這府裡還怎麼擡得起頭來,如今大媳婦被暗香閣這位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得告病避禍,二媳婦深居簡出,不問世事。掌家的大權好容易才又落回了自個兒手裡,正是一朝權在手,要把令來行的時候,難道還要畏首畏尾看孫子媳婦的臉色行事不成?民間常說不爭饅頭爭口氣,只要狠狠地吩咐下面幾句,大不了到時候找幾個作筏子或打或賣再不行吞熱炭灌啞藥,諒底下人也不敢多嘴多舌。郡主這邊爲了自個兒的臉面和名聲也只能啞巴吃黃連了。
安老太君於是清了清嗓子,理直氣壯地朗聲道:“事急從權,況且只是搜一搜下人住的屋子,也算不得什麼。”又冷冷地吩咐安嬤嬤等人道:“悄聲點,若是驚動了其他人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江嬤嬤見安老太君一意孤行,心下暗道不好,救兵遲遲不到,自己一個做奴才的礙於身份又說不上話,只能攔一時是一時了,因咬牙硬聲道:“做奴才是賊,那上頭的主子自然是頭一份的窩主。郡主娘娘如今還躺在裡面,老太太鬧這麼大的陣仗忙不迭地拿她身邊的丫頭開刀。難免有殺雞儆猴的意思,豈不叫人寒心。”
安老太君心中一團火蹭地一聲騰起,因怒喝道:“放肆難不成我這個先帝親封的縣主連處置幾個奴才的權力都沒有了?我知道,你們就是瞅準了寧兒是我的人,一直把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擺佈了她將來纔好轄制我。就怕搜出些什麼來,戳穿你們栽贓陷害的爛伎倆。”
江嬤嬤眼皮也不擡,黑着臉道:“老太太這番責難,奴婢斷斷不敢領受。事實擺在眼前,爲了郡主殿下和中山王府的清白,老太太若一意孤行,就請從老奴的屍身上踩過去。也免得日後太后娘娘和我家王爺怪罪下來,老奴不知如何應答。”
兩相對峙,互不相讓,空氣中瀰漫着教人窒息的壓抑和死寂,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冷峻地毫無一絲溫度的呵斥:“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衆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念遠冷着臉背手挺立站在當地,髮絲凌亂,束髮的紫金冠微微有些傾斜,犀利的眼神一一掃過在場諸人,院中登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衆人不約而同地讓開了一條道兒。念遠一拂袖大步流星地往裡屋走去。
安老太君見狀急忙攔道:“血房污濁,你一個爺們斷斷不能進去。這裡有我呢,還是讓寧兒伺候你回聽雨樓吧。”
安嬤嬤一聽這話忙趕着給寧兒鬆了綁,暗地裡又推了一把依舊驚魂未定的寧,偷偷挪了挪嘴,示意她趕緊過去。
江嬤嬤知道安老太君這是擺明了要將事兒輕輕揭過去,又見念遠衣衫凌亂神色頗不自在,聯想起碧紗方纔的話,越發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正要說話,就聽念遠冷聲道:“老太太有心了。只是妻兒尚在裡面人事不知,子陵又豈能置之不理,只圖自個兒逍遙自在呼然酣睡。豈非太沒心肝了。倒是老太太年事已高,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免得走了困傷了心神,那就是我們做晚輩的不是了。”
安老太君心裡着急:“真和他父親年輕時一個性情,明明方纔和寧兒那樣要好,似乎一點也沒把暗香閣這位放在心裡。這會子偏又擺出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樣,真真好笑。平日裡看上去多聰明的孩子,怎麼這會子也犯起糊塗來了。無論郡主的胎能不能保住,那都是內院娘兒們的事情,一個爺們在這裡攪和什麼。況且這時尋個由頭帶走寧兒,將事情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日後郡主縱使再氣也不好說什麼了,說不準爲了顯示大度,還會鬆口將寧兒擡成姨娘呢。這孩子怎麼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呢。忙似笑非笑道:“我這個老婆子有什麼要緊的?你就別操這份閒心了。瞧這眼睛摳的,這些日子怕是都沒有睡好吧。女人小產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都還年輕要個孩子又有什麼難的。你好歹也是世子,別學那些小家子做派蠍蠍螫螫的。”
說着瞥了寧兒的肚子一眼,似是無意道:“沒準再過幾個月,又能聽到好消息了呢。”
這話也太露骨了些,暗香閣的一干丫鬟婆子臉上都裡露出了憤怒不平的神情,看向念遠的眼神也在不恥中滿含不屑。連江嬤嬤都在心裡暗恨:這樣刻薄寡恩的人家真真辱沒了自家主子,還不如回王府的好。
卻聽得念遠突然擡高了音調,怒喝道:“滾開,誰許你過來的。”隨着一聲絲帛撕裂和重物墜地的聲音,衆人耳邊傳來了寧兒淒厲的驚呼……
159:荊棘滿懷天未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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