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暗損韶華(四)
與此同時,肖夫人正與魏昌家的磕着瓜子閒聊,病竟似好了一大半兒。底下的丫鬟婆子們也都暗暗長吁了一口氣兒,一個個阿諛逢迎,逗樂湊趣兒。肖夫人心情大好,竟也難得慷慨起來,每一人都賞了一串錢。
魏昌家的笑道:“太太這回可放心了。可見侯爺嘴上雖硬,心卻還是向着您這邊的。想來大爺襲爵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也不枉您這些日子以來擔驚受怕,忍氣吞聲的受了這些個委屈。奴婢真替您高興。”
肖夫人冷笑道:“你以爲老爺真的心疼我們孃兒幾個嗎?只怕他千算萬算,也沒成想上邊倒會把這事兒壓下來。忙碌了一場卻押錯了寶,這會子怕是也後悔不迭呢。”
魏昌家的坐在炕邊的小杌子上擡頭低聲道:“不管怎樣,那邊如今可是沒指望了。奴婢方纔打暗香閣過,親眼瞧見郡馬爺怒氣衝衝地闖了進去,怕是心裡不痛快要去找那位討個說法呢。底下的丫頭媳婦一個個都嚇得不敢出聲兒。奴婢看着真是解氣。”
肖夫人撫掌笑道:“該!一個野種妄想憑藉女人的裙帶往上爬,這會子可嚐到搬起石頭打自個兒腳的滋味了。話說回來,他若不是中山王的乘龍快婿恐怕這會子爵位就到手了呢。這可不得找那死丫頭撒性子。”
魏昌家的滿臉堆笑,奉承道:“正是呢。所以老話說的好‘什麼人什麼命’有些人要是妄想命裡不該有的東西,就算使盡了齷齪僥倖得着了。最後也必定雞飛蛋打。可咱們大爺就不一樣了,打小兒看面相的高人就說過是富貴無極的上等命格兒。前程還不是似絲綢錦緞一般。太太就放心吧,大爺早晚給您爭個誥命回來。”
肖夫人聞言嘆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如今這事兒不過纔有了個眉目,日後要我操心勞力的時候還多着呢。只是可憐我的雅兒,若是能再拖幾日也不至於委委屈屈地擡給人做妾。”說罷直用帕子抹起了淚來。
魏昌家的緩緩勸道:“太太也別太傷心了。七姑娘雖然受了些委屈,好在五爺平安從牢裡回來了。如今又有了宮裡娘娘的看顧,誰還敢虧待了他們。奴婢聽說那繕夤候府的小姐就是個美人燈籠,風一吹就破了,往日裡那藥吊子不離火兒竟是用藥培着的,病病歪歪哪裡像是有個福氣的呢。況且。。。。。。”魏昌家的瞅了瞅四周,使了個眼色。肖夫人遂低下頭只聽得那魏昌家的用帕子捂住嘴,神神秘秘道:“奴婢聽春劍說七姑娘出閣前月信已經晚了幾日了。”
肖夫人又驚又喜,連聲音都顫抖了半分:“當真?”
魏昌家的謹容小聲答道:“七姑娘出事後,就一直由春劍和木槿伺候着。應該錯不了。”
肖夫人啐道:“說起這個木槿我就來氣。成日家鬼鬼祟祟的,以前又和臘梅住一屋裡。上次失竊的事兒怕是她也有份兒。只可惜她老子是老爺面前的梯己人,礙着這一點纔不好發落。這回本想將她給雅兒做陪嫁丫頭乘機打發了,誰知譚府那邊偏偏有意刁難,說什麼伺候的人兒都是現成的,不勞咱們操心。教我也難再說了。倒便宜那死蹄子。”
魏昌家的輕聲笑道:“木槿那丫頭表面上看去蠢蠢笨笨的,心裡實是個有算計的。若是把她給了七姑娘,只怕沒的淘氣。況且七姑娘如今怕是有喜了,若是放一個這樣有心思的丫頭在屋裡,那是大大的不妙。倒不如過些日子喜信定了再在家生子裡選幾個忠厚老實的送過去,倒還好些。”
肖夫人斜眼瞥了一眼魏昌家的,含笑道:“你這老貨!有什麼總是不痛痛快快,少給我裝神弄鬼的。是不是又想爲女兒博個前景了。也是啊,那譚小子雖說腿腳不靈便,倒也是個玉面少年郎,跟了他自然比跟老爺強,難怪你動了心思呢。”
魏昌家的聽肖夫人言語間似有不善,忙噗通一聲跪下,語帶驚慌:“奴婢要敢有這等犯上不敬的念頭,就被天雷劈死,侯爺康強逢吉,太太和善寬厚,若能長長久久兒在跟前伺候着,那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偏偏我那丫頭時常身上不好,怕損了侯爺的興致。沒法子這才便宜了玉香那蹄子。”
肖夫人知道這是魏昌家的在向自己表忠心,暗示春劍有不能明說的隱疾,怕是與子嗣有礙,就是送去譚府得了寵愛,也絕沒有資本和王淑雅抗衡。遂親身扶起魏昌家的,笑啐道:“瞧你,我又沒說什麼就嚇成這樣,紅口白牙的亂髮誓,好沒意思。春劍那孩子又聰明又穩重倒也是個很好的人選。只是這種事兒,還是要問過她本人才好,免得又像上回那樣教你白操心。”
魏昌家的笑道:“主子定的事兒,做下人的哪能有什麼意見。也罷,既然太太如此仁德,奴婢這會子就去找了她來,讓這丫頭親身給您磕頭謝恩。”說罷,轉身剛要擡腿出門坎,忽的又想起了什麼,忙縮了回來,猶猶豫豫道:“奴婢真是背晦了,只顧着高興,險些倒忘了件重要的事兒。還要請太太的示下。”
肖夫人有些不耐煩,沒好氣地問道:“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說了半天的話,這會子都乏了。若不是很要緊的就明個再回吧。”
魏昌家的輕聲道:“同心居的喜姑娘今早來找奴婢,說大奶奶不知怎的着了風,請了幾個郎中都不頂用,這會子怕是不好了呢。喜姑娘請太太過去瞧一眼,也好拿個主意。”
肖夫人冷哼一聲,漫不經心地用帕子擦去了嘴角邊的渣漬,不屑道:“都開春了,這個天也能受了風寒不成?除了哭鬧,耍瘋她還能有什麼招數。就是這樣才弄得後宅不得安靜,仁兒也不願意回去,成天的宿在外書房。成什麼樣子!如今又裝病使這等苦肉計兒,巴望着能拉回仁兒的心。正主兒都不理睬,我去了又能有什麼用?”
魏昌家的低聲款款勸道:“大奶奶好歹是您的兒媳婦,大爺這會子又不着家。太太再不去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到處亂唚,難免會讓杜府那邊多想。再者,娘娘進宮前還是很疼愛大奶奶的。就是看着娘娘的情分,面子上也得過得去些纔好。”
肖夫人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說起來我們三姐妹中就只有這個妹妹可憐見的,早早兒去了。只看在她死去孃的情面上,就去瞧瞧吧。”
復又對魏昌家的說:“你就不用跟去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好好兒先囑咐了春劍,免得她糊里糊塗的,日後出紕漏。”
說罷,自領人一徑往同心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