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佩穿着一襲煙雲蝴蝶裙,輕盈飄然,輕輕搭着丫鬟雲兒的手臂,一步一緩地走了進來,笑靨盈盈,笑容宛如春風拂面,一雙美眸似含春水,清波流盼間,透着幾分嬌弱,也透着幾分嫵媚。
孫文佩原本就是一個姿色出衆的美人,如今懷有身孕,身材愈顯豐腴,面如滿月,臉上身上都如同被籠罩上了一層微淡的柔光,連女人見了也會忍不住心生憐惜之情。
看着躺在牀上的朱錦堂,孫文佩臉上一喜,強按下心中的喜悅之情,福一福身子道:“婢妾給大爺請安,給大奶奶請安。”
沈月塵不敢怠慢了佳人,笑吟吟地吩咐翠心過去將她扶好。
朱錦堂支起自己靠在枕頭的身子,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看她微微顯出的小腹,淺淺地一笑,說道:“你坐着吧。”
沈月塵與孫文佩相互見禮,分主次坐下,沈月塵直接挨着牀邊而坐,孫文佩則是坐在丫鬟們搬來的墊着兔毛墊子的椅子上,微微擡起頭,神情期盼的注視着朱錦堂,似乎正在等待着他能和自己說點什麼。
春茗端來雞絲粥的時候,沈月塵又吩咐她再拿來幾樣可口的小點心,順便也將後院的葡萄揀最好最大的摘過來。
春茗一一點頭應了,隨後用鍍着金邊的小碟子呈了幾樣精緻的點心端來,又拿雕花鏤空盒子裝上幾串鮮嫩水靈的葡萄也一道送了過來。
孫文佩見狀,故意開口道:“大奶奶想得真是周到。婢妾這會正想吃些酸酸甜甜的東西呢。”
沈月塵和顏悅色地點點頭:“常聽人說酸兒辣女。妹妹喜歡吃酸是好事,回頭我讓丫鬟們多摘幾串送到你房裡去。”
孫文佩聞言,忍不住掩嘴而笑:“借大奶奶吉言,只怕,婢妾未必能有那麼好的福氣……”說完,她又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朱錦堂,微微羞澀道:“好在,大爺您終於回來了,有您在婢妾身邊,婢妾心裡總算可以徹底踏實下來了。”
朱錦堂挑挑眉,問道:“最近有什麼事情,讓你心裡覺得不安嗎?”
孫文佩聞言,忙用帕子掩了一下口,稍顯不安地望了一眼沈月塵,擺出一副好像知道自己說錯話的表情,道:“沒……沒事,婢妾一切都好,大奶奶把院子裡的一切都料理得很妥當。”
沈月塵淡然的眸子略微閃了閃,靜靜的看着孫文佩略顯做作的表情,微不可見地蹙起的眉頭,忽而又舒展開來。“巴掌大的一個院子,哪裡會有那麼多事情?不過都是些瑣碎事情,擾人清淨罷了。”說完,她親自拿出帕子,從盤子裡扯下一顆葡萄仔細地擦了擦之後,遞到朱錦堂的嘴邊,微笑道:“大爺請嚐嚐,看看這葡萄味道怎麼樣?”
朱錦堂微怔,她平日裡老成,今日難得作出這樣親暱的行爲,索性不言語,張口吃下了她喂來的葡萄,結果卻吃到了滿口的酸汁,酸得他不禁蹙起了眉。
這葡萄看似鮮嫩水靈,實則卻還未完全熟透,味道頗酸。
沈月塵見狀,也跟着嚐了一口,微微搖頭道:“自家種的葡萄,果然酸味更重些。”說完,她便擡頭望向孫文佩笑了笑:“幸好,妹妹喜酸,自然要多吃些纔好。”
她的話音剛落,春茗就地把雕花盒子擺到了孫文佩的面前。
孫文佩隨即也扯下一顆嚐了嚐,酸得同樣皺起眉頭。這麼酸的東西,吃多了非倒牙不可。可是,當着朱錦堂的面,她不得不多吃幾顆。
沈月塵低頭喝茶,漱了漱口,正準備藉故起身離開時,只見上房的劉嬤嬤來了,道:“大奶奶,老太太請您過去上房一趟。”
沈月塵起身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劉嬤嬤含笑道:“琳珞小姐今兒剛到府裡,老太太說了自己腿腳不便,想讓大奶奶親自帶她四處逛逛瞧瞧,也好熟悉熟悉地方。”
沈月塵聞言,也微笑着說:“我知道了,勞煩嬤嬤替我回老太太一聲,說我馬上就到。”
劉嬤嬤笑吟吟地答應了一聲,翠心隨即掀起簾子,恭恭敬敬地將她送出去。
孫文佩聽了,也是低頭抿脣笑笑,想來,自己終於有機會可以和朱錦堂獨處一室了。
果然,沈月塵轉身過來,親自取了個軟枕,替朱錦堂墊在背後,笑盈盈道:“大爺先躺一躺,妾身過去陪陪琳珞妹妹,晚飯之前再回來伺候您。”說完,她又瞧了一眼孫文佩,“勞煩妹妹替我照看一下大爺。”
孫文佩趁勢連連點頭,旋即就露出了歡喜的神情。
朱錦堂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拍拍沈月塵的頭。“琳珞那丫頭最會淘氣,別讓她把你累壞了。”
沈月塵笑盈盈地向他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
兩人之間略顯親暱的舉動,被孫文佩看得清楚,心裡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沈月塵攜着春茗出了屋子,臨走時,不忘記交代迎春和翠心,時時刻刻留意屋裡的動靜,包括孫姨娘和大爺都說了什麼話。
孫文佩雖不是愛嚼舌頭的人,但是關於秦桃溪禁足一事,估計,她還是會告訴給朱錦堂知道,而且,還免不了誇張渲染一番。
沈月塵走後,孫文佩藉着給朱錦堂端茶的機會,順勢坐在牀邊,身子軟綿綿地,狀似無骨的偎上了朱錦堂,然後,用故意放柔了的嗓音說道:“大爺,您不在家這段日子,婢妾總是吃不香睡不好的,日日夜夜惦記着您呢。”
朱錦堂心中微有憐意,下意識地環住她的肩膀,撫了撫她軟柔柔的身體之後,忽地想起了沈月塵那副瘦伶伶的身子骨,低頭瞅了眼懷裡的孫文佩,心裡方纔涌起的一絲絲憐意,頓時淡了幾分。
如果,兩兩相比的話,沈月塵看起來似乎更加惦念自己纔對,茶不思飯不想,人也瘦了……
因着家中子嗣不多,又偏年幼,朱老爺子和老太太平時一直都頗感冷清,這會,身邊多了外孫女兒作伴,心裡最是高興不過。而阮琳珞又天生嘴甜的膩人,三言兩語間,就把兩位老人家說得眉開眼笑。
沈月塵雖是第一次見到阮琳珞,不禁也覺得她人如其名,心思玲瓏剔透,一看就是個受衆人疼愛長大,從未受過半分委屈的官家小姐。
朱老爺子和老太太素來有歇午覺的習慣,說說笑笑一陣之後,便有些疲倦,只讓沈月塵帶着阮琳珞去園子裡逛逛,想來她們年紀相當,自然會有很多話可以說說笑笑,也免得她煩悶孤單。
沈月塵笑吟吟地帶着阮琳珞去院子裡品茶賞花,兩個人相互投趣,一路有說有笑,倒也快活得很。
逛了一會兒之後,沈月塵怕累着了她,便找一處小亭子,讓她坐下來喝喝茶,歇歇腳。
丫鬟們把茶點擺好之後,便悄悄地退到二人身後垂手靜候。
阮琳珞美滋滋地品了口茶,舒爽地嘆了一口氣:“這茶真香。”
沈月塵聽着,嘴角浮上笑意,也捧了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細細地品起了滋味。
許是太過高興的緣故,阮琳珞一刻也不願安靜下來,只瞧着院子裡的花,開得正好,又起身道:“嫂子,咱們摘幾朵花來簪在頭上可好?”
沈月塵聽了,忙虛攔了她一把,溫和道:“你喜歡哪朵,只管讓丫鬟們去摘就是。仔細傷着了這雙嫩嫩的手。”
阮琳珞含笑應了,指着一朵開得豔麗麗的芍藥,“我想要那朵。”
沈月塵擡一擡手,示意丫鬟們摘來給她。
阮琳珞接過花來,低頭嗅了嗅,擡手就想簪到自己的頭上去。
沈月塵忙起身道:“來,我給妹妹簪上。”
阮琳珞聞言一喜,忙坐直了身子,只把花交到她的手裡。
沈月塵輕輕掐掉綠葉,把芍藥花輕輕地簪在她的頭上,滿意地點點頭道:“恩,好看極了。”
阮琳珞臉上微微一紅,不禁露出小女兒家的嬌態出來。
沈月塵擡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額發,含笑道:“好茶配好景,鮮花配美人。今兒託了妹妹的福,我是既飽了口福,也飽了眼福啊。”
“嫂子……”她的小臉漲得更紅了,只歪着頭衝着她笑,道:“嫂子慣會拿我取笑的,回頭我一定要到外婆跟前告狀去。”
沈月塵拉着她的手,笑着說:“好妹妹,饒了我這一遭的。我哪裡會取笑你,明明是稀罕還稀罕不過來呢。”
阮琳珞笑着朝沈月塵眨了眨眼睛:“嫂子稀罕琳珞,琳珞也稀罕嫂子。我家中兄弟多,姐妹少,不親不近,平時連個可以說話玩耍的人都沒有,孤單極了。如今來了這裡,有嫂子給我作伴,往後我再也不會覺得孤單了。”
沈月塵聞言,不知爲何心中微微一動。
突然間,想到了想起之前在沈家……她也是個沒伴的,身邊雖有適齡的姐妹,卻是面和心不合,疏遠得很,何嘗不是和她一樣的孤單……
沈月塵笑着看了她一眼,溫和地說:“好妹妹,你放心。只要你在這裡一日,我就陪着你一日。你有什麼想玩想吃的,只管告訴我就是。”
阮琳珞微微頜首,笑着喚了一聲“好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