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而行,出城之後,又慢悠悠地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纔到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大門外,早已經有衣着素樸的農夫農婦站立相迎,他們都是朱家的佃戶,得了吩咐過來幫忙伺候。
身爲佃戶,能有機會伺候東家,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事一樁了。所以,他們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有些緊張和興奮。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片綠幽幽的田地,微風夾雜着青草和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沈月塵摟着朱瀅,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這地方很美是不是?”
朱瀅連連點頭。
她也是第一次出門,看什麼都是新鮮的,可又覺得有些害怕。
她抓着沈月塵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裡就是咱們的新家?”
沈月塵摸着她的頭,笑道:“沒錯,咱們要在這裡,小住些日子。”
朱瀅望了望外面,猶豫了一下,才道:“孃親,我能下去找弟弟了嗎?”
沈月塵點頭道:“去吧。”
朱瀅聞言,像只歡脫的小兔子一樣,跳下馬車。
不過只是一片還未長成的麥田而已,但孩子們已經高興得像是過年一樣。
沈月塵扶着翠心的手,走下馬車,望着微微而笑的朱錦堂,讚許道:“這的確是一處好地方。”
朱錦堂牽住她的手,指了指對面敞開的大門道:“看看裡面,你會覺得更好。”
沈月塵扶上他的手臂,讓吳媽抱着昏昏欲睡的暄哥兒,先行一步進到院中。
“給少東家,少奶奶請安。”一陣不太整齊的問候聲響起。
沈月塵對他們點頭示意。
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地地道道的莊稼人,神情靦腆,膚色黝黑,臉上帶着憨厚的笑容。
走進院門,迎面便是一間寬敞明亮的院子,地方不大,卻打理得乾淨整潔。
院子裡的四面都是房間,正中間的那一間是正房,兩側設有廂房和耳房,院中央有一棵高高的槐樹,樹下是一口石砌的水井。
朱錦堂看了一圈院子,道:“別看這裡地方不大,但五臟俱全。”
沈月塵滿意道:“妾身也覺得不錯,房間足夠用了。”
突然,身後傳來了暄哥兒嚶嚶地哭聲,吳媽有些慌張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聲哄道:“小寶貝兒,不哭不哭。”
沈月塵見暄哥兒窩在她的懷裡哼哼唧唧地哭個不停,忙伸出手來道:“許是換了地方,這孩子認生了吧。”
朱錦堂搶先一步,單手接過暄哥兒,“我來抱吧,你身子不方便。”
暄哥兒果然是怕生了,小腦瓜靠在朱錦堂的肩膀上,慢慢地止住了哭聲。
朱錦堂一手抱着暄哥兒,另外一隻手再次牽住沈月塵,兩人十指交纏,相視而笑,恩恩愛愛的模樣,惹得旁人好生羨慕。
早聽說,少東家一表人才,今兒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這大少奶奶也是個標緻人兒,兩人站在一起,還真是絕配。
明哥兒和朱瀅在田邊摘了一捧野花進來,把花分給丫鬟婆子們每人一支,還非要她們都別在頭上不可。
小姐少爺的吩咐也是吩咐,衆人無奈,只好把花戴上,就連吳媽也得如此。
朱瀅把最紅最好看的花,留給了沈月塵,甚至還親自踮起小腳,爲她簪在頭上。
沈月塵心裡暖融融的,伸手點了點兩個孩子的鼻子,嗔怪道:“你們兩個小淘氣,弄了一手的土回來,趕緊洗洗去,咱們就要開飯了。”
吳媽笑着拉過她們去院子裡洗手,趁着這會,那些候在門外的人們,紛紛上前請安。
爲首的那名中年男子,姓孫名長生,後面跟着他的妻子陳氏,還有他的幾個親戚。
“院子收拾得不錯,你們辛苦了。”
“大奶奶太客氣了,我們都寫鄉下人,做事粗糙,有什麼不周之處,還請您多多見諒。”
朱錦堂開口道:“廚房的東西都備齊了嗎?”
孫長生上前一步:“回東家,大米白麪都是最好的,田莊的後院有一大塊菜地,種着長成了蔬菜。今年的桃子收成不佳,西瓜和甜瓜都是盛產,我提前讓人在水井裡鎮了幾個,吃着也爽口些。還有,爲了給小少爺和小小姐玩樂解悶,還在後院養了些小兔子和小鴨子。”
沈月塵聽罷,只覺他們做事真是仔細,心中不免又多了幾分滿意。
飯菜早已備好,都是些農家的特色菜。
滿滿一大盆的蘑菇燉土雞,肉嫩湯濃,盆邊兒還擺着一圈小的鵪鶉蛋,都是事先蒸熟了的,上面還撒了點香菜末。
砂鍋紅燒肉也是十足十地分量,盛得滿滿騰騰,肥瘦相間,紅潤鬆軟。孩子們只是聞着香味,便開始偷偷地咽口水了。
葷菜的分量很重,但蔬菜也是必不可少的。綠豆芽菜炒蒜苗,顏色青翠。木耳炒白菜,黑白分明,還有爽口的涼拌土豆絲,甜脆的醃蘿蔔,最後壓軸的是排骨芋頭湯。
有葷有素,搭配得當,連素來挑剔的朱錦堂也點頭讚道:“準備得不錯。”
孩子們早飯吃的不多,這會都覺得餓了。
明哥兒一張口就要吃雞腿,朱瀅想要親自夾給他,不過,雞腿太大太重,她用筷子根本夾不動,最後還是得丫鬟們幫忙。
明哥兒不惜麻煩,直接上手抓着雞腿就啃了下去,蹭了滿嘴的油光。
明哥兒的吃相素來不太雅觀,但好在他年紀小,又是男孩子,吃東西虎實些,反倒顯得可愛,招人喜歡。
家裡的長輩們都喜歡帶着他一起吃飯,光是看着他吃得那麼滿足,自己的食慾也跟着好了不少,吃得也多了。
朱錦堂見兒子憨態十足的吃相,索性也挽起袖口,直接伸了手。
沈月塵見狀,微微一愣,問道:“大爺也要這麼吃?”
朱錦堂揚脣笑道:“這會又不是在家裡,就只有咱們幾個,索性就自在些好,怎麼舒服怎麼來。”
沈月塵也笑了笑,只對身邊看熱鬧的朱瀅,道:“咱們是淑女,不學他們那樣的吃法。”
朱瀅嘻嘻一笑,隨即端端正正地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顆鵪鶉蛋,細嚼慢嚥地吃着。
雖然都是些尋常可見的菜色,但經過農家主婦們熟練簡單的烹製之後,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一頓飯下來,大家都吃得很好。
明哥兒把肚子都吃撐了,摸起來圓鼓鼓的,惹得吳媽忍不住有點擔心,生怕他積了食。
好在,明哥兒好動,吃過了飯,更加來了精神,帶着朱瀅直奔後院。
沈月塵也沒攔着,心想,讓他消化消化也好。
朱瀟這孩子雖然能走能跳了,但平時不大愛動,而且,中午必須要睡足午覺才行。
沈月塵放了丫鬟們去吃飯休息,親自抱着暄哥兒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說實話,她剛纔也吃得有點撐,不活動一下是不行的。
朱錦堂去看了一下自己的馬,然後回來休息,見她抱着暄哥兒,忙道:“孩子那麼沉,你能行嗎?”
沈月塵微笑道:“他纔多重啊!還不到六個月而已,妾身還是抱得動的。”
明明到了睡午覺的時間,但暄哥兒還是毫無睡意,張着小手扯着沈月塵的頭髮,嘴裡咿咿呀呀地,發出別人聽不懂的聲音。
暄哥兒現在已經開始學語了,每天只要一醒來,就會這樣一直含糊不清地說個不停。
老太太說這是聰明的表現,說明他學舌學的早。
朱錦堂伸出手去,想從沈月塵的懷裡,接過暄哥兒,可他的小手上還纏着沈月塵的頭髮,髮絲糾結在一起,很難理清。
朱錦堂不太會逗孩子,也不知道如何陪孩子玩耍,所以他只好靜靜地坐在一邊,看着沈月塵如何把他一點一點地哄睡着。
沈月塵用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把暄哥兒哄睡,而她的頭髮也被他玩得打了結。
沈月塵不得已把頭髮全部散開,重新梳理。
朱錦堂坐到牀邊,輕輕捏了下兒子軟嫩的臉頰,卻被沈月塵輕聲勸阻道:“大爺可別把他弄醒了。”
暄哥兒的小臉圓乎乎的,粉撲撲的,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要捏上一下。
朱錦堂收回了手,笑道:“方纔還說不累呢,這會也有點吃不消了吧。”
沈月塵嗔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只是專心在那些打了結的頭髮上。
這一縷頭髮全都纏在了一起,看來想要分開,就得一根一根地仔細着來。
朱錦堂緩緩起身,來到她的身邊,挨着她坐下,伸手捋起她又黑又長的頭髮,道:“來,我幫你看看。”
他的手指修長靈活,三五下的功夫,就把那團亂髮解開了。
沈月塵滿足地嘆息一聲,索性撒嬌道:“大爺幫妾身梳梳頭吧。”
朱錦堂聞言微微一怔,隨即伸手去拿桌上的木梳,輕輕自語道:“我還從沒給人梳過頭呢。”
沈月塵聽得真切,不禁抿嘴偷笑。
朱錦堂生怕弄疼了她,所以用得力度很輕,甚至連頭皮都沒怎麼碰到。
待他梳好之後,沈月塵故意來到鏡子前照了照,半開玩笑的說:“恩,大爺果然是心靈手巧,這手藝一點都不比姑娘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