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婆子們一向偷懶,如今天氣冷,路上越發連個鬼影都見不着。秦知念悄無聲息地走在鵝卵石小道上,寒意從腳底直往上冒。
三姨娘的院子被封了一年,周邊空無一人,門前積了一層灰。當初老爺下令封了院子,不許你靠近,此時這麼一座空空的院子立在夜色中,樹影綽綽,顯得有些陰森。
秦知念腦海中想起三姨娘生前的模樣,她自小生病,與三姨娘交流甚少,所以唯一深刻的印象竟然是她跟自己鬧的那一場。
潑辣,豪爽,很是目中無人。
“我不是一個信鬼神的人……”秦知念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但人死後,會輕三克。這三克會不會是因爲靈魂出竅,沒有人知道。我來此處是想知道,爲何你要死。”
門前落了大鎖,鎖面十分重,秦知念沒有鑰匙,當然沒有辦法打開。左右看了看,唯一的辦法便是翻牆。
秦知念沒有穿鞋,牆面雖然不高,但對於她這個身高也着實有些爲難了。她先是卷將袖子系起,衣服繫緊,接着便退後了好幾步,做了一個小俯衝。
嘗試了三次左右,她終於費盡了力氣翻了進去。
看得出這個院子裡曾經是滿園花香,綠樹周圍。因長時間無人打理,此時一派蕭敗。樹杆在風下輕微晃動,印得一地斑駁。
此時,秦知念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大哥說,三姨娘曾經的房間比外頭更要陰冷。想到這裡,秦知念伸手,將自己的衣領抓得更緊了。
無人打掃,踩在腳下的灰塵很是紮腳,但春知念無暇顧及了。
房間並沒有鎖,秦知念輕輕一推,那門便“吱呀”一聲開了。迎面便是一陣灰塵的氣息。
外廳是一張小牀,光禿禿的沒有棉被在上。秦知念走上前,眯起眼睛往上看了一眼。接着瞳孔一閃,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掀了簾子,便是三姨娘房間的內閣了。秦知念頓住了腳步,連額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進,還是不進?
進,就可以驗證寵承戈信裡所說的話。
秦知念咬了咬牙,緩緩地掀開了簾子。
她之所以如此害怕,皆是因爲那次中毒以後,連做了幾天關於這間房的惡夢——三姨娘忽然從窗前露臉,或者在鏡前忽然出現的景相。
此次秦知念是明顯的感覺到這不是做夢,所以她更加緊張。
簾子被輕輕地掀開——什麼都沒有。
秦知念剛鬆了一口氣,忽然那牀上一動,似有什麼東西要冒出來一般。秦知念瞳孔放大,尖叫聲已經到了喉嚨口,一顆心像是被人用手抓住了一般,透不過氣來。
下一刻,只聽“唧唧”幾聲響,三四隻老鼠從那牀裡冒了出來。
冷汗自額頭流下,秦知念已經完全再感覺不到冷了。
再向前兩步,踩在地上的溫度便不一樣了。
這間房果然比外頭都要冷。
秦知念撥了撥額頭的劉海兒,也顧不得地上髒,直接趴在地上,用耳朵聽了一聽。可是由於太過緊張,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世上不會有鬼。
就算有,她未曾做過任何虧心事,有何好怕?又不是她藥死了三姨娘。
這麼一想,膽子稍微大了一些。貼在地面上聽了一聽,又用力敲了兩把——沒聽出什麼名堂來。
秦知念不死心,想了想,又掀了簾子出去,在廳裡的地上聽了聽。雖然區別不大,但好像確實感覺不一樣。
秦知念蹲在原地想了想,還是不太確定。便又進去,在裡面的地上用力敲了許多下。
反覆幾次後,她幾乎可以斷定——兩邊發出的聲音確實不一樣。
這就像是買西瓜一樣,懂的人都會敲一敲來聽聲音,好壞便一下能聽出來。不懂的人雖然咱不出好壞,但能聽出區別。
如今秦知念就是那不懂的人,她只聽出了內外房的地面不一樣,卻不知道不一樣的原因。
正在想着,擡起頭,忽地就見到窗外有一個黑影閃過。
秦知念呆在原地,這個黑影應該不是閃過,而是飄過。
在片大樹葉子?不可能,不可能會有樹葉自窗上飄過。
那麼,是隔避院子裡的衣服不心小刮過來了?不會,秦府的院子之間隔了一段距離,中間不是有假山相隔,竹林相隔,便會種了花園或者草木,不可能會有衣服刮過來。
難道,今天晚上還有別人進了這院子?
這就更不可能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會自窗邊飄過?
越想越覺得怪異與驚悚,秦知念足在地上坐了一柱香的時間,半點沒有動彈。
良久以後,她想着,會不會是眼花了?
因爲太過緊張,所以出現了幻覺?
好像也只能這般解釋了。剛纔坐了這般久未曾動,如果真的有別人進了院子,應該早就與她遇上纔是。
秦知念儘量慢地從地上站起來,面向簾子準備出去。
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胡思亂想。秦知唸的側身後便是一面大的梳妝銅鏡,與夢中的情景簡直是一模一樣,恐懼使她無法邁出腳步,卻又不敢回過頭去驗證一下。
萬一真的與夢中的情景一樣,要如何做?
一面剋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一面又忍不住自動地與那些惡夢掛上勾。
她簡直就是恨死了自己這般膽小。
正在萬分無助,連呼吸也不敢大聲的時候。院子裡忽然“咚”地一聲,似是有何東西從牆上掉下來了。
秦知念這次聽得分明,她確實自己沒有聽錯。眼睛出現幻覺,難不成連幻聽跟着來了?
可這腳步聲呢?
秦知念呆在原地,大睜着眼睛,見那簾子忽然被掀開。
“啊——”
秦知念沒有叫,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聲是對面那個蒙面男人發出來的。
秦知念大睜着眼睛,一顆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晌,秦知念吸了吸鼻子,臉上的血色終於回覆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