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林嬤嬤不等她問,便回答道:“這六姑娘是個懂事的,被打了罵了還能說上那麼多好話。竟像是一點都不計較的樣子,老奴覺得,她可是個人物。”
秦太太聞言,稍稍地揚起嘴角笑起來。無論她平時喜歡不喜歡秦知念,但秦知念今日唱的兩齣戲卻真是幫了她的大忙。
接過大丫頭密桃泡來的茶淺抿了一口,秦太太沒有做出多好奇的樣子,只是半晌後才微笑着問:“此話怎講?”
她擺出這麼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倒是讓林嬤嬤有些拿不準她的心思。她是看着秦太太長大的,但秦太太的心眼兒有時候連她也猜不透。秦太太在家雖是嫡女,但母親死得早,父親一直沒有續妻,她幾乎是在姨娘的打壓下長大的,而且成長得非常出色。不得不說,她的的本事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擬。
如今林嬤嬤不知她怎麼想,又恐她嫌自己多嘴,只好陪了笑臉道:“老奴覺得,這六姑娘今日之事,可能不是巧合。”想了想,又道,“當然,這只是老奴自己的猜測。”
秦太太聞此言,並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身邊立着的花嬤嬤。這花嬤嬤與林嬤嬤一道是從秦太太孃家唐府帶過來的,只是花嬤嬤是唐家正妻也就是秦太太的親孃給她的教養嬤嬤,而林嬤嬤卻是姨娘指給她的。所以在秦太太心裡,兩人的地位和重量不一樣。她把花嬤嬤當自己人,卻把林嬤嬤當外人。
林嬤嬤深知這一點,卻也無可奈何。
這花嬤嬤找了個枕頭塞在秦太太背下,將她墊得高了些。這纔開口笑道:“林嬤嬤你最是個機靈的,依你看,這六姑娘存的是什麼心思?”
林嬤嬤吸了一口氣,深知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但也不得不硬着頭皮道:“老奴覺得,六姑娘既是在給爭取機會,也是在向太太您示好。不然平日裡四姑娘欺負她欺負得還少了?怎麼不見有動靜,偏就挑着今日老爺來的時候呢?而且她還病着,冒着大風雪跑到梅園裡去,怎麼說都有點可疑。”
秦太太聽了笑道:“嬤嬤快別這麼多心了,六姑娘纔多大?就有這麼多心思了?想必是閒院子裡悶得慌,出去賞會子梅也不是無可能。嬤嬤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林嬤嬤明知道太太心裡也是犯着疑的,卻不肯表出意思來,知她是不信任自己,心下黯然,默默地退了下去。
花嬤嬤見她背影出去了,走過來伸手幫秦太太鬆了發,又輕聲兒道:“若說是巧合,倒也不至於這麼巧。四姑娘雖蠢,但她去梅園是想討老爺歡喜的。必是六姑娘惹怒了她。還有那三姨娘,哪有丫頭敢對姨娘動手的?”
秦太太聞言沉思了一晌,接着便笑道:“姑娘聰明是好事,就怕聰明得有些過頭了。若她真這麼聰明,前些年怎麼一點苗頭都不見?小小年紀城府這般深,只是可惜了,卻是五姨娘的。”
說着,秦太太長嘆了一聲。
聽她提到五姨娘,花嬤嬤不由得往外頭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蜜桃見狀忙道:“太太,昨兒個點墨問我要給六姑娘做衣裳的布匹,可我在庫房找了半日也沒找到太太說的花樣兒,想是太太記錯了?”
秦太太道:“何曾記錯,必是你沒認真找。我既說了要給她裁衣裳,那料子就得上檔次,你再去找找。”
蜜桃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腦袋,點頭道:“自是我記錯了,勞煩花嬤嬤照顧着太太,我去去就回。”
待蜜桃也走了,花嬤嬤才一邊給秦太太按摩着肩,一邊壓低了聲音道:“據太太想,那六姑娘究竟像記得些什麼不曾?若說她記得,這些年兒也沒個音響,若不記得……”
“自是不記得。”不等她說完,秦太太便打斷了她,想了想道,“她若記得,怎麼會向周嬤嬤明目張膽的問?既向我示好,我就接下了。當初的事實是怎麼樣,連你我都不清楚,她又怎麼會記得?”
花嬤嬤想起當初秦知念還是個嬰孩,便不由得失笑,“讓太太笑話了,我是越老越不中用。那時候六姑娘忒小,必是記不得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閒話,花嬤嬤忽然又道:“今日老爺在三姨娘那裡受了氣,必是不會歇在那裡。太太不如讓點墨去請老爺來。”
秦太太淡然道:“過會子再說吧。”
這會兒去請,請來了說什麼呢?就算是找着正經事說了,說完了老爺還是要走。待晚點去請了來,事情說完也到了要歇息的時候了。老爺怎麼好再拉了臉面歇到別處?
花嬤嬤點點頭,正要再幫秦太太揉揉腿,忽聽她出聲阻止:“這種事情讓小丫頭去做就好,你年紀大了,這些鎖事用不着你。你若閒着,去三姨娘房裡瞧瞧,送些兒東西過去。只說老爺雖然今日罵了她,但心裡最疼的還是她。且叫她太傷懷了,過幾日老爺氣消了,自然就好了。”
花嬤嬤聞言笑道:“是,還是太太周到。”
說着,她便叫了點墨進來服侍,自己去了三姨娘那裡不提。
此時已是二月中旬,寒冬即將過去,但窗外依舊在飄着雪花。秦知念歪在牀頭邊,看着靜宜繡着一方新帕子,向她請教了一下針法,又與浮水笑鬧了一回。門外的書棋端着一碗藥進來,淺笑道:“姑娘,是時候吃藥了。”
靜宜丟了手中的帕子,向躺在小牀上的浮水啐道:“你個懶蹄子,手腳長着幹嘛的呢?這會子不服侍姑娘喝藥,只管四仰八叉的賴牀上,也不怕人笑話!快起來!”
浮水無故中搶,癟了癟嘴就要起身。書棋笑道:“姐姐躺着吧,我來服侍姑娘喝藥。”
靜宜道:“用不着你,有事兒叫你去呢。姑娘這裡得了太太送來的兩碟青棗兒,你拿一碟去給隔壁房裡的七姑娘。”
“七姑娘?”聽到要送給隔壁的七姑娘秦知晚,書棋不由得臉上不太好看起來,“姐姐,你可別讓我做這苦差,那一位何曾給過咱們好臉色?也就姑娘好說話,有什麼好東西巴巴兒地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