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向幾人施了禮,莫璃指了指還空着的一把椅子:“在外面就別那多規矩了,坐吧。”
“多謝世子妃。”慕容婉規規矩矩地坐下道,“姨娘讓婉兒來問問,可有什麼消息?”
王府中的庶子庶女都稱陸氏爲母親,反而叫自己的生母爲姨娘,慕容婉所指的正是她的生母趙姨娘。一般人家姨娘所生的子女都要放在主母身邊撫養,江氏王妃在的時候身體一直不好,孩子也就沒有跟着她,後來陸氏當家,這幾個孩子也大了,所以一直都是跟着自己的生母。
趙氏是老王妃孃家的遠房外甥女,說起來應該算是慕容靖忠的表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中遭了變故,舉目無親,便投奔了北寧王府,後來被慕容靖忠納爲了妾室。她性格比較沉穩內向,平時話很少,與別人也不怎麼來往,只是專心教養唯一的女兒。因此慕容婉隨了趙氏的性子,言語不多,待人卻是極爲有禮。
莫璃吩咐丹玉給慕容婉斟了茶,這才說道:“暫時還沒聽到什麼。我已經派了人出去打探,估計下午能回來。”
慕容婉點了點頭:“姨娘說,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世子妃儘管吩咐。”
“暫時還沒什麼,你跟姨娘說,安心住着便是了。”莫璃笑了笑。
慕容婉猶豫了一下,從袖袋裡摸出一個小布包:“世子妃,前些日子婉兒繡了幾方帕子,想……送給世子妃,還望世子妃不要嫌棄。”
莫璃接過來,打開布包,裡面四方不同顏色的帕子,每方帕子的角上分別繡了梅、蘭、竹、菊的圖案。帕子都選了顏色淡雅的素絹,上面的圖案色彩和諧,線條明快,針法也是極其工整,可見這繡功還是不錯的。
“沒想到婉兒的女紅這麼好。”莫璃將一方帕子遞給段氏看。
段氏撫摸着上面的圖案讚道:“慕容小姐小小年紀就能繡得如此精細,果然不一般。”
慕容婉臉色微紅,不好意思地低了頭道:“莫夫人和世子妃謬讚了。莫夫人叫我婉兒就好。”
“趙姨娘的繡工更好,她老家專出繡娘。婉兒從小就得趙姨娘教導,現在看來,都快趕上姨娘的手藝了。”劉氏笑道。
慕容婉脣角彎彎地道:“婉兒哪裡比得上姨娘,差得遠着呢。”
“婉兒姑娘性情好,又有一手好女紅,誰要是能娶到婉兒姑娘,定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段氏將帕子重又放回到莫璃手裡。
慕容婉的臉更紅了,卻是帶了幾分惆悵,低頭不語。
劉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這裡又沒有外人,不用害羞。婉兒明年就要及笄了,倒是該尋人家了。”
“少夫人……婉兒不想嫁人。”慕容婉低聲道。
“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劉氏只當她是害羞,嗔笑道。
“婉兒身份低微,不想……象姨娘一樣。”慕容婉的神色有些黯然,她雖出生在北寧王府,卻是庶出。象她這種身份想進大戶人家,也只能做妾,如果想做正妻,就得嫁給庶子,或是身份平庸之人。
莫璃卻是將慕容婉的神情盡收眼底,微微笑道:“婉兒不要妄自菲薄,你若將自己貶進了塵埃,還能指望別人高看於你嗎?每一個人,不管他是達官顯貴還是街頭的乞丐,只要他是正直的人,就都應該受到尊重。不論出身如何,人格都是平等的。出身不能由已定,但將來要走什麼路卻是可以選擇的,就看你自己怎麼想。”
慕容婉倏然擡起了頭,就連劉氏也不由得看向了她,難怪自從莫璃嫁進北寧王府從來沒低看過她們,原來在她心中,她們都是一樣平等的人。
“世子妃……”慕容婉眼圈微紅,起身福了福,“多謝世子妃教誨。”
“快坐吧,哪裡是什麼教誨,只不過隨便說說話。”莫璃輕笑道,“雖說誰都願意過富貴的日子,但夫妻倆心意相通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一心一意地對待彼此,又何必在意身份。榮華富貴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夫妻恩愛才是一輩子的幸福。”
“我……能嗎?”慕容婉帶着一絲怯意。
“怎麼不能。父王不是迂腐之人,你是父王的女兒。”即便是庶出也是北寧王之女,莫璃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北寧王府不需要用聯姻來鞏固地位,更沒有必要爲了討好誰將庶女送去做人家的小妾。只要慕容婉沒有攀權附貴之心,將來想尋個可靠之人嫁了還是不成問題的。
慕容婉點了點頭,世子妃說的話她聽明白了,心情也隨之豁然開朗。
下午時分,徐大壯和若平回來了,京城裡依然如以往一樣,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街上多了些巡邏的衛兵。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沒有跟慕容楚或是他身邊的暗衛聯繫。
莫璃的第一想法就是,這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平靜。
正如她所想,京城裡表面如常,其實暗地裡已是風潮涌動。
天色暗下來之後,承明殿裡昏黃的燈光下,面如淡金的皇上雙目緊閉躺在龍榻之上,如果不是胸口微有起伏,簡直就跟死人沒什麼區別。
晴貴妃坐在一旁,看着榻上的男人,心潮起伏。她十六歲開始就陪伴在這個男人身邊,這個男人雖然給她寵愛,給她富貴,卻將她最想要的東西給了另外一個女人,還要將大周的江山給那個女人的兒子。
她不甘心,她要將這一切都奪回來,她要做大周最尊貴的女人。
“母妃……”一道熟悉的聲音將晴貴妃的思緒喚回。
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輕男子,依舊風華絕代的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都準備好了?”
“嗯。”鍾翰池點了點頭,瞟了一眼龍榻上那個被自己稱爲父皇的人。他和他的母妃一樣不甘心,無論是文韜武略還是兵法計謀,哪一點不比鍾翰濤那個窩囊廢強,況且他還大了鍾翰濤幾個月,立長、立賢都非他莫屬,偏偏這個被稱爲父皇的人以遵從祖宗禮法爲名要立嫡。
晴貴妃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絕然道:“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