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安鏢局的老東家玉達遠如今已經五十有五,二十歲成親,大兒子三歲不幸夭折,夫人又接連生了兩個女兒之後,肚子就沒了動靜。納了兩房小妾,一個無出,一個只生了個女兒。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命中無子。
直到他三十二歲,夫人終於又有了身孕。謝天謝地,這次終於生了個男孩兒,取名玉明希。
小時候的玉明希很頑皮,卻也是十分聰明。三歲開始識字,四歲便能背出三字經、千字文,一套游龍掌打得有模有樣。
十二歲已經練就了一身的好功夫,開始跟着鏢局的鏢師走鏢。玉達遠對這個兒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將來能將鎮安鏢局發揚光大。
可玉明希卻不這麼想,之所以喜歡走鏢,是因爲不用在家裡看老爹的臉色,聽祖母和孃的嘮叨。
是的,從十六歲開始,祖母和娘就開始給他物色媳婦,今兒個說匯信錢莊的二小姐性子好,明兒個又說縣太爺家的大小姐長得漂亮。
玉明希對此避之不及,樓子裡的姑娘個個都好看,性子也都好,他走鏢時也跟着鏢師去過當地的樓子,不過玩一兩次也就膩了。如果讓他以後總對着一個女人,他不得煩死!
就這樣東一趟西一趟地晃了幾年。這一年的春節又是在祖母和孃的嘮叨聲中度過的,與以往不同的是,一向不太管他的老頭子居然也加入了她們的陣營。
好不容易捱過了這個無聊的春節,鏢局終於要開始走鏢了。這次去哪兒好呢?要走就走得遠點兒。可鏢局最近接的生意沒有太遠的,玉明希只好跑了兩趟近活。
天無絕人之路,玉明希在把第二趟鏢送到地方之後,還沒等返回淮慶,鏢局分號就接了個往西北定安城去的生意,玉明希心裡有了主意。定安城遠在邊陲,這一趟下來估計自己的耳根可以清靜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趟鏢走得可算自在,壓鏢的馬立成跟玉明希算是老熟人,這幾年跟他一起走過兩趟鏢。同行的還有鄧意真和吳三慶,鄧意真是個易容高手,跟他一起出去,隨時可以換個模樣玩玩。三慶嘛,還是個小屁孩,最大的好處就是聽話,讓幹嘛幹嘛。
四個人另外又帶了幾個僕從上了路。到定安城時已是三月,西北的天氣不比淮陽路,那叫一個乾冷。戰事已經平息,城內基本上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只是時不時能看到巡邏的官兵。
一路進了城,玉明希只想趕緊交了鏢,好好休息一下。主街上的鋪子都開着,只是人並不多,只有街中間的那個茶鋪裡有幾個客人在喝茶。
鏢車上的鈴鐺聲吸引了茶鋪裡的客人向外張望,玉明希無意間轉了下頭,便看到了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那是一個文生公子打扮的人,五官精緻得象個小姑娘。坐在靠窗的位置,亮晶晶的大眼睛正打量着他們一行人。
到了鎮安鏢局分號,左員外早就接了信兒等在那裡。交了鏢,收了銀子。玉明希換了身衣裳打算和馬立城出去逛逛。
剛一出鏢局,迎面碰上一個夥計打扮的人,笑眯眯地施了個禮道:“少東家,小的是前面茶鋪的夥計,有事稟報。”
“何事?”馬立成皺了皺眉,問道。
夥計陪着笑臉說:“有單生意不知道少東家有沒有興趣?”
“說來聽聽。”玉明希有些奇怪,一般人要託鏢都會直接到鏢局,讓個茶鋪的夥計過來傳話,還真不多見。
“有位小公子想託鏢局送趟鏢。”
不知爲何,玉明希腦海當中突然閃過那雙特別的眼睛。
“是上午我們路過你們茶鋪時,坐在窗邊的那位公子嗎?”
“少東家好眼力,正是那位。”
玉明希勾了勾脣:“告訴他,只要價錢合適,這鏢我們就接了。”
“少爺,還不知道要押的是什麼呢!”馬立成出言提醒。
“無妨,先約了談談就是。”玉明希擺了擺手,他倒是真有興趣會一會那位小公子。
夥計一聽,心想這銀子是穩賺到手了:“少東家,那位小公子說,明兒個上午還是那個時候會到茶鋪來聽您的回話。少東家若是有空,明兒也來咱們茶鋪吧。”
“成,那就明天上午。”玉明希爽快地稱道。
“多謝少東家。那小的就先回去了。”夥計興高采烈地小跑着回了茶鋪。
夥計一走,馬立成試探着問道:“少爺,這定安城裡有個玉春樓,要不咱們去那歇會兒?”
玉明希當然知道玉春樓是什麼地方,想想定安城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也沒什麼可逛的,去玉春樓喝喝酒、聽聽曲也不錯。
於是答道:“行啊,你帶路吧。”
剛到下午,玉春樓裡幾乎沒什麼客人。一進大堂,便有個塗着一臉厚重胭脂的老鴇笑着迎上去:“兩位爺,快請進。”
“嗯,找個好點兒的雅間,再弄一桌上等的酒席。”馬立成將一塊銀子扔進老鴇的懷裡。
“好嘞,二位爺樓上請。”老鴇立即笑足顏開,搖擺着水桶腰將兩人帶到樓上的一個雅間。
有小廝進來上了茶,老鴇擺着手裡的帕子問:“爺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馬立成瞄了一眼正在品茶的玉明希,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道:“當然要你們這兒最好的了。”
“成,二位爺稍等,奴家這就去安排。”
不多時,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老鴇的帶領下進了雅間。
“爺,這幾個是我們玉春樓最紅的姑娘。爺看看還滿意麼?”
玉明希瞭起眼皮,面前六七個年輕女子個個穿金戴銀,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卻總感覺象是一個模子里扣出來的一樣。隨手指了中間一個穿着淡緋色紗裙的女子:“就她吧。”
“這位爺好眼力,這可是我們玉春樓的頭牌,千千,好好服侍。”
“是,媽媽。”叫做千千的姑娘扭着水蛇腰坐到了玉明希的身邊,“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玉。”玉明希只吐出一個字來。
“玉公子,奴家叫千千。”千千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身子往玉明希的肩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