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你會這樣。”眼睛哭得那麼紅。後半句玉明希沒有說出來，在他的印象中，若平從來沒在人前表現出過軟弱。可這並不代表她就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只不過她從小的經歷讓她養成了把自己的內心全部掩藏在冷靜自持的外表之下。
若平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母親從小就聰明，三歲識字，八歲能賦詩，曾經被外祖視爲掌上明珠。比曲呷婆婆說，外祖不止一次遺憾過母親若是男子，必定會是君主最佳的繼承人。誰承想，當年的那場劫難，毀了卡戎的百年基業，也讓外祖一家全部罹難，唯獨母親被邶娘帶着逃了出去。”
“從此後，母親斂去了所有的光華，隱匿在大周。本想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一輩子。可是天不遂人願，又是一場劫難，奪去了父親、母親的生命，讓我和阿明也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外祖全家被滅門，卡戎人的百年輝煌也毀於一旦。這讓他們如何不恨？這些年來，他們時刻都沒有忘記要爲外祖、爲卡戎人復仇。可是現今君主的氏族過於強大，讓他們無從下手。現在，他們又看到了希望。”
“因爲阿明和你……前君主留在世上的血脈出現了。”玉明希輕聲道。
阿明，不僅是前君主的謫親外孫，還有一個曾經被譽爲才女的母親。只可惜她不是個男子，不然前君主一定會傳位給她。但是她卻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因爲她的才華而被卡戎人寄予了更多的希望。
若平點了點頭：“舅舅和長老們都覺得如果阿明以外祖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出現，對杞牢的民衆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力。不僅是卡戎人，還有其他部族也會擁戴他。如此一來，卡戎人就有了與現任君主部族抗爭的能力。所以，他們想要擁立阿明爲卡戎王。”
“造反？”玉明希瞥向阿明，“這也是你心中所想嗎？”
阿明擡起頭與他對視着：“不是造反，是歸復君位。”
玉明希的脣輕輕勾起：“那在下是不是要提前恭祝卡戎王復位成功？”
阿明鮮有表情的臉上有些鬆動，盯着玉明希看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笑了，只不過這個笑很淺很淺，裡面還有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晉王鍾翰池韜光養略多年，籌謀了多年，十萬人馬圍困京城，京城內外加起來不到五萬人，抵抗到大皇子——也就是現在的定王領兵到來時，叛軍已經死傷過半。晉王逃遁，復又糾集四十萬大軍，不惜與西涼人合作捲土重來，最終客死西北邊陲之地定安城。”
這是認識阿明以來，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不由得讓玉明希對他刮目相看。原來這傢伙不是不會說，而是不屑於說。
稍頓了頓，阿明繼續說道：“我和姐姐從小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直到後來做了主子的暗衛生活纔算穩定下來。我不怕死，但卻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所以呢？”玉明希挑了挑眉，他感覺阿明的話讓他越來越聽不懂了。
“所以，你帶我姐回大周吧。”
“不行！”沒等玉明希說話，若平先是反駁道，“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阿明斜靠着身子，閒適地品了一口茶：“你留下來也沒用，反而會礙手礙腳。”
“阿明，誰當杞牢的君主跟我們沒關係，你爲什麼非要趟這個混水呢！”若平急了，眉頭皺得緊緊的，她沒想到阿明會有這份野心。
“因爲我身體裡流着一半的卡戎人的血，這是我的責任。”阿明語氣一如繼往的平靜，卻透着堅定。
玉明希淡笑道：“既然是這樣，再過兩天我們就走吧。”
“你……”若平剛想說什麼，玉明希按住了她的胳膊：“阿明說得對，我們留下來只會讓他放不開手腳。還是走吧，等阿明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再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乖，聽話。”玉明希的語氣毋庸置疑中帶了幾分寵溺的味道，這無疑讓若平招架不住，怔愣了片刻。再看阿明決然的目光，總覺得面前的兩個男人很是奇怪。
玉明希輕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阿明長大了，他不是小孩子。你不可能一輩子都陪着他，有些事情還是讓他自己去做決定吧。”
玉明希和若平要回大周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傳到依扎嫫耳朵裡的。
她聽說後，不顧一切地跑到竹樓來。
“明希哥哥……”玉明希的房門沒鎖，她直接推門而入，卻是愣住了。
晨起的玉明希剛穿好長褲，上半身的裡衣還沒來得及繫上，蜜色胸膛半掩在白色的衣襟下。堅實的胸肌微鼓着，晨曦透過窗子照在上面，泛出緊緻的光，透着勃勃的生機。烏亮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有幾縷垂在額邊，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隨性。
“有事嗎？”玉明希絲毫沒有被人看光的窘迫，從容地攏上了衣襟，穿好外袍，邊繫腰帶邊問。
“哦，那個……”依扎嫫這纔回過神來，俏臉一紅，道，“明希哥哥，我聽阿爹說你要走了？”
“嗯。”
玉明希答得隨意，依扎嫫卻是咬着脣，顰着眉道：“明希哥哥，我不想讓你走。你留下來，好嗎？”
“傻姑娘，我本來就是大周人，怎麼可能總留在杞牢呢！”玉明希哂笑。
依扎嫫沉默了片刻，揚着小臉問道：“能帶我一起走嗎？”
“那怎麼行。你是瓦扎格哈族長的女兒，你的親人都在卡戎。”
“可是……我……我喜歡明希哥哥，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你帶我走吧！”依扎嫫終於下定決心，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玉明希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對不起，依扎嫫，我不能帶你走。”
“爲什麼？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就喜歡。既然你不肯留在這裡，那我就跟你走，無論到哪兒，我都要跟着你！”依扎嫫直接上前一步，撲到了玉明希的懷裡。
“依扎嫫，你別這樣，冷靜點兒！”玉明希想要推開她，卻被她雙手緊緊環住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