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哈哈一笑,說如果是就太好了。
我說要確認是不是其實也簡單。我打開手機的攝像機,然後將手機放進他書桌上的筆筒裡,攝像頭對着餐桌方向。我說咱們晚上回來就知道是你的田螺姑娘是哪位美女了。
張偉眼睛一亮,說這個方法妙!我怎麼沒想到呢!
離晚上還有好幾個鐘頭,長日漫漫無事可做,張偉就帶我上白雲山逛了逛。白雲山被稱爲廣州的“市肺”還是有道理的。這裡綠化很好,空氣很好,只可惜我對這些自然景區興趣不大。所幸白雲山夠大,大概逛了一下時間就差不多了。我們坐車回到張偉住處的時候夜幕剛剛落下。
他的餐桌上擺着一份牛排和一碗蔬菜沙拉。我說呀,田螺姑娘今天做的是西餐啊。
手機拍攝的畫面一直都沒什麼問題,但是到六點二十三分的時候突然變成了雪花。雪花持續了十秒左右,畫面又恢復正常了。但是這時餐桌上已經多了這兩份食物。
張偉指着手機激動地說你看你看我就說是鬼吧!如果是人,怎麼會一出現畫面就變成雪花?而且就算變雪花是巧合,這點時間開門都不止啊。
我說淡定淡定,就算是鬼又怎麼樣?它這樣每天免費給你送好吃的不是挺好的嗎?
張偉說那可不成!無功不受祿。況且對方還非我族類。一定要把這事弄清楚。
我說既然你堅持,那我就只能幫你了。但是對方又不常駐這裡,只是出現一瞬間,要查出它是什麼來頭真是太難了。
我和張偉大眼瞪小眼地苦思良久之後,我突然想到這些食物總不會是憑空自己冒出來的啊。張偉的餐桌莫名其妙地出現食物,自然有人的餐桌上莫名其妙地少了幾碟菜。如果找到這些食物的主人,說不定就能知道送食者的身份了。
張偉說聽着不錯,但是人海茫茫要去哪兒找食物的主人呢?
我說嘿嘿,咱們身處在這個時代的好處這時就體現出來了。我建議把這事放上微博和幾大論壇,丟食物的人要是看見了肯定會主動聯繫咱們的。
我們把事情放上網之後一下就收到了很多回復,可惜仔細一看,全都是吐槽張偉的。
等了一天,我們才收到了一條靠譜的私信。
私信是一位ID叫魚微微的人發來的。她說她家幾天前就開始丟食物,時間跟張偉桌上出現食物的時間是一樣的。
我和張偉一下精神了,忙問她記不記得這些天她家都丟了什麼菜。
過了一會兒,魚微微就發了一大段菜單過來。我們驚喜地發現她這些天丟的菜跟出現在張偉家的菜也是一樣的!
我和張偉都有點小激動,要求魚微微出來見個面,大家聊聊這件事。她很大方地邀請我們到她家。
魚微微也住在廣州,從張偉家過去不到半小時車程。
張偉一見到對方就徹底愣了,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拿手肘用力撞了他一下,低聲說哥兒們你也太失態了吧?就算對方是美女你也不能一見面就表現得跟餓狼一樣啊。
張偉如夢方醒,不好意思地低頭說熊小榆,原來是你啊。
我一聽,這兩人敢情是認識的啊!
熊小榆看到張偉也很驚訝。這兩人是大學同學,畢業之後就失去聯絡了,他們甚至不知道對方也還留在廣州。沒想到因爲這件事倒讓兩人重遇了。
在熊小榆到廚房爲我們泡茶的功夫我笑嘻嘻地對張偉說你對人家不只是同學這麼簡單吧?
張偉的臉居然紅了,說他當年第一眼看到熊小榆就喜歡上人家了,但是小熊對他態度一直很冷淡,他一直沒敢表白。
這時熊小榆端茶出來了,張偉忙緊張兮兮地說噓噓噓,咱們不說這個話題了。我心裡暗暗好笑。
我問熊小榆在這件怪事發生之前她身邊有沒有出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熊小榆的神色一下變得有些憂傷。她說其實她知道偷菜的是什麼人。
熊小榆上個月回了一趟老家,因爲她的母親過世了。熊小榆的老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跟另一個女人跑了。她的母親只能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地把她拉扯大。
母親的過世對熊小榆打擊很大。她在老家一直等到母親頭七過了纔回廣州。從她回到廣州的那天開始,家裡就開始丟食物。第二天她睡醒之後發現廚房的洗碗槽裡多了幾個空碗碟,正是用來盛前一天晚上不見的菜餚的。
熊小榆說她覺得挺害怕的。她想起她有一位遠房親戚是幫人算命的,就馬上打電話給他,請教這是怎麼回事。
那位親戚仔仔細細詢問了熊小榆最近的情況之後,說這是她母親向她討食呢。沒什麼打緊的。
熊小榆一聽就心安了。她心想自己母親一生操勞,死後來找自己討食也無可厚非。此後她每天做飯的時候都會另外準備一份等母親的魂來“偷”。
她一直以爲那些食物都是母親吃了,沒想到居然全都到了張偉的桌上。熊小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媽爲什麼要這麼做?啊,難不成這些天在我家盜食的不是我媽?
我說最簡單的辦法當然是直接問你媽,但是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跟它對話我還得想想。雖然廣東地區很流行問米,但是一時半會兒想找到一個靠譜的問米婆其實不容易。再說了,送食這位不管是不是熊小榆母親,肯定既不是怨靈也不是復仇靈,這種陰靈一般是很難請上身的。
我對熊小榆說等我想到跟你母親陰靈對話的方法再聯繫你吧。熊小榆說那也只能這樣了。
在回張偉家的車上他一直傻愣愣地笑,嘴裡不停地喃喃說原來他這幾天吃的飯菜是都是他的女神親手做的。我說唉,瞧你這點出息……
我回到旅館之後躺在牀上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什麼方法。照理說來,我既然已經開眼了,就能夠和陰靈直接對話了。但是這位朋友很特別,它只在盜食的時候在熊小榆家出現幾秒,然後在送食的時候在張偉家出現幾秒,想要逮它還真不容易。
我糾結了一下,看了看那三張名片,有點想打電話求救。但是轉念一想,這麼輕易就找人幫忙那也太沒用了。我一咬牙,將三張名片都撕了,矇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電話給張偉,但是他說他昨天爲了見我特定安排了輪休,今天要上班了。我沒辦法,只好自己一個人去找熊小榆。熊小榆爲了處理母親的身後事向公司請了半個月長假,所以這幾天都有空。我很慶幸不用白跑一趟。
我開門見山地告訴她我沒辦法直接跟她母親對話,要弄清楚盜食送食的是不是她母親我們最好還是先從活人下手調查吧。
我問熊小榆她母親認不認識張偉。她想都不用想就說沒有。她的同學她母親幾乎一個都不認識。
她想了一下,說在她母親的追悼會上,家裡來了很多母親的老朋友,她在和他們聊天的時候知道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對我們釐清此事有幫助。
我說哦?那你先說來聽聽。
熊小榆說在她出生還不到百日的時候,她那不負責任的老爸就離開她們母女倆了。而且這男人也太離譜,他不但人跑了,還把家裡的錢都帶走了。一絲一毫都不爲自己老婆和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留後路。
熊小榆的母親沒辦法,還沒坐完月子就勉強出門找工作。但是熊母那時候已經做了好幾年的全職太太,家庭主婦,早和社會脫節了,很多東西都不會,哪那麼容易能找到工作?
也許是因爲剛被丈夫拋棄,又要面對養孩子的巨大壓力的雙重原因,熊母那時候幾乎一點奶水都沒有。
眼看孩子餓得直哭,熊母也急得眼淚直流。實在不行的時候,熊母就只能熬濃濃的米漿喂嬰兒熊小榆。但是她心裡知道長此以往終究不是辦法。
這時一位鄰居看不過去了。那位鄰居當時也是哺乳期,她說自己的奶水足,平時漲奶的時候她兒子根本來不及喝。她說熊母要是不嫌棄,她就每天送一些過來給熊小榆。熊母感動得不得了,一直說這位鄰居簡直就是她女兒的救命恩人。
後來熊母終於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不久就帶着女兒搬走了。
我對熊小榆說這位鄰居在你小時候爲你送過食物,如果你母親過世之後心懷感激,特意送食物給她表示感恩那倒也蠻合邏輯的。但是這些食物是送到張偉家的啊。我忽然覺得一盞智慧的小燈泡在我腦中亮了一下,我說難道張偉就是你那位鄰居的兒子?
我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張偉確認。張偉說他媽從來沒出過家鄉那座大山,不可能做過熊小榆的鄰居。
我整個人一下冷卻了。我無精打采地癱在沙發上幾分鐘,又感覺到另一盞智慧的小燈泡在我腦中亮了起來。我說難道送食這件事其實從頭到尾都跟張偉這人沒關係,而是跟他住的那個房子有關?
我覺得很有必要跟張偉的房東談談。
熊小榆表示也想一起去。我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問房東張偉現在住的那間房在二十七年前是租給什麼人的。房東笑了,說他這棟房子才建了十來年,二十七年前那間房還不存在呢。熊小榆腦子轉得挺快,馬上問房東建房前這塊地皮是做什麼的。
房東說這裡之前是一間平房。房東說住在那間平房裡一對母子。熊小榆眼前一亮,問房東知不知道這對母子是哪裡人。房東想了一下,說了一個城市名。熊小榆有點小激動,說她老家就是那個城市。
房東說這對母子是大概二十年前來到廣州的。那位母親花了大半積蓄買了一間平房就是想讓她兒子能在廣州有立足之地。沒想到她這兒子這麼不生性,小小年紀就跟一幫街頭無賴混上了。終日喝酒鬧事。後來還學會了賭錢,錢輸光了就回家伸手向老母親要。他母親要是不給就會遭到一頓拳打腳踢。
再後來這位母親病得起不了牀,但她兒子根本就不理她。後來鄰居發現的時候那位母親已經餓得不成人樣了。一些熱心的鄰居們忙自發地送些熱飯菜給她,又送她去看醫生她才勉強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