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老頭有些凝重。說我們現在住的房子是他師父,我師祖留下的。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別人住過。
我愣住了,說如果月染得到的信息沒有錯,那麼就是說在那張照片上跟她爸合照的是師祖?師祖和月染她爸認識?
月染也愣了,說她後來知道她父親專程回國探望的就是照片上這位朋友。
色老頭問月染的父親具體是什麼時候回國的。月染說是兩年前的八月中旬。
色老頭說師祖正好也是兩年前的八月中旬病逝的。
月染忙從身上拿出一張發黃的老照片遞給色老頭。色老頭一看就說沒錯,這位就是家師。
我們都沒想到聊着聊着竟然會發現這麼一個讓人出乎意料的事兒。
色老頭問月染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月染說莫加得到三龍壁後肯定就會去姜羨墓,她也要馬上趕過去,興許還有機會搶在莫加之前得到鬼笛。
色老頭說莫加那人心術不正,咱們也不能坐視鬼笛這麼厲害的東西落在他手裡。表示要跟月染同行。月染也樂得有我們幫忙。
我們坐飛機到了一個西部省份的省會城市,又坐了十幾個小時的大巴到那個省份的一個三級城市。下了大巴我們馬上改乘出租車到那個城市下屬的一個鎮。到鎮之後又要坐車進山。
這一路上我們都是上車就睡,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要命的是從鎮裡進山的只有幾輛非常破舊的,不知從哪兒淘汰下來的汽車。山路本就崎嶇,加上那車又差,我被顛得七葷八素的,感覺隨時都有吐前面那人一身的可能。我抽空瞥了色老頭和月染一眼,發現他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下了汽車,我們又坐了好幾個小時的拖拉機纔到了我們要去的那個村子。
這村子偏僻得完全超越了我的常識。我根本沒想過國內還有這麼窮,這麼苦,這麼荒涼的地方。
村裡的老鄉見到我們的表情、眼神跟逛動物園似的。
晚上我們在一個老鄉家借宿。我問老鄉村裡人看我們的眼神爲什麼那麼奇怪。老鄉憨憨笑了,說他們村子又窮又偏,很少有外人來。他看了一眼月染,說何況還來了這麼好看的洋妞,村民們當然瞅着新鮮。
老鄉說他們這村子從古到今一直都很窮。村裡前幾年才勉強通了電。
老鄉說好幾屆村幹部都嘗試過爲村裡修路,但是都沒能成功。後來有一位從村裡走出的大學生出息了,他想回家鄉帶動大家科學種植。但是他教授種植的農產品一樣都沒能在村裡存活。村裡的田地好像註定了只能種一般的玉米水稻這些東西一樣。
老鄉憨憨地說村裡人都是窮慣了的。剛開始那些人豪情壯志地來村裡說要帶領大家走向致富道路的時候大家也激動了一陣。後來致富道路怎麼都走不成功,那些人一個個都一聲不吭地消失了。村子裡的人慢慢都死心了。繼續低頭耕田,不敢多想其他的。
老鄉說也許他們村裡的先人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爺要用貧窮來懲罰村裡的子子孫孫吧。
老鄉回房之後,月染嘆了一句姜羨那人簡直太損陰鷙了。色老頭說沒錯。那人爲了一己之私竟然害得這個村裡的人世世代代受窮。
我糊塗了,說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呢?我錯過什麼了嗎?
色老頭說他一進村就發現村子的風水亂七八糟的。仔細一看,這些所謂的“亂”竟然是經過精密佈置的。有人刻意破壞村裡的風水,目的就是要讓這個村子永永遠遠無法發展起來。
而最有動機做這事兒的無疑就是姜羨。無論古今,一個地方要越是繁榮,需要動土的機率就越高。姜羨要降低自己的墓室被意外發現,意外破壞的機率,就要保證墓室所在地夠窮。
第二天一早,我們趕在老鄉下地前拿出路線圖問他上面標示的是村裡的什麼地方。
老鄉拿着竹簡看了很久,突然臉色一變,將竹簡丟還我們,說你們找那地方做什麼!色老頭說怎麼?這地方很特別?
老鄉說圖上那地方是個天坑。村裡老人一直告誡大家不可以接近天坑。但是年輕人總是好奇的。你越是不讓他靠近,他就越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幾十年前,幾個小夥子結伴到天坑探險,結果只有一個人活着回來了。
那人說他們剛下天坑的時候心裡挺懸的。戰戰兢兢地下到天坑底部都沒見任何異樣。他們這才安心了。他們膽子一壯,就開始嘻嘻哈哈地打鬧。這時候,他們忽然聽到一聲低沉的野獸嘶吼。他們這村子附近從來沒有任何野獸出沒過。這聲音來得實在很奇怪。
他們左右環顧,發現不遠處有一個陰森森的洞口。
其他人都說要進去探探究竟。活着回來這人膽子小,不肯去,也勸其他人別去。另外幾個小夥子笑說都來到這了,現在回去也太慫了。
那人在原地等了很久都不見其他人回來,他急了,最終只能壯着膽子進去找他們。但詭異的是他已經走到洞穴盡頭,還不見他的同伴們的身影。他驚慌地喊其他人的名字也得不到迴應。
他正六神無主,忽然有幾個黑影從四面八方跳出來鬼吼鬼叫,原來他們是故意躲起來嚇唬他的。
那人又急又氣,罵了他們幾句。這時,那野獸嘶吼聲又響起來了。這聲音很近,幾乎就像是從他們耳邊發出的。活着回來那人當時嚇得腿都軟了。另外幾個人指着黑暗處一個方向說聲音應該是從那裡傳出來的。他們又要前去查看。那人哭喊着求他們不要去。其他人不但不聽,還嘲笑他。
那人癱在地上,起初還能聽見其他人的腳步聲和嬉鬧聲,不久之後洞中突然一下安靜下來。那人顫抖地說你們不要再嚇我了,趕快回來。但是依然得不到他們的迴應。那人掙扎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去看看怎麼回事。他循着他們的腳步往黑暗處,沒走幾步他就快嚇暈了。
黑暗處大概只有一平米左右,沒有出路,也沒有任何藏人的地方。他的夥伴全不見了。就這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地集體在天坑底部的山洞裡消失了!
那人連滾帶爬地逃出天坑跑回村裡求救。村裡大多數人一聽他們去了天坑都嚇壞了,都不願意摻和這事。但是出事那幾個人的家屬卻無法坐視不管。那幾家人組了個十幾人的小隊一起出發下天坑找人。老鄉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了。
我追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那些家屬找到他們了嗎?
老鄉幽幽地說這就沒人知道了。因爲那十幾個人一個都沒回來!
此後村裡的人就更加不敢靠近天坑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本能地一縮身體,感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老鄉說好了,該說的都跟你們說了,聽不聽就由得你們吧。說完他就拿起農具下地去了。
我用眼神詢問色老頭要不要就此打道回府,月染卻先開口了,她說姜羨的墓肯定就在天坑那山洞裡。她還瞥了我一眼,說你要是害怕就在這裡等着吧。
我一聽這話,就算再害怕也不能承認啊。我說嘿,誰怕了?翩翩少年本人我好歹也是一個出了師的捉鬼師,還會怕個小小的墓室?
月染說那就好,事不宜遲,咱們吃了早飯就出發吧。
那個天坑直徑得有三百多米,附近是連綿小山。我走到邊上往下一看,說這天坑最少兩百米深,我從來沒見這麼大的天坑。
色老頭說你沒見過的東西多了。
村裡人既然不敢接近天坑,天坑附近自然不會有下去的設施。我們正愁要怎麼下去,月染突然指着坑邊一處野草堆叫了一聲。我忙過去查看,只見草堆中藏着一根繩索。我撥開長草,往下觀察,發現巖釘的痕跡是新的。繩索一直通到天坑底部。
月染說肯定是莫加!他已經到了!
我們馬上援繩而下。洞口比我們在天坑上看的時候要大許多。洞口呈現上寬下窄的倒三角形。
色老頭說這是一個喀斯特洞穴。喀斯特洞穴是可溶性岩石中因喀斯特作用所形成的地下空間,又稱溶洞、洞穴。色老頭說這種形狀的洞口在喀斯特洞穴中算是少見的。應該是洞穴形成時,由於地下河水水量充沛急速下切造成的。
我說你怎麼連地理知識都懂?色老頭說他們這代捉鬼人要學的功課很多。風水亦是其中一門。
風水,本爲相地之術,即臨場校察地理的方法,也叫地相、古稱堪輿術,相傳風水的創始人是九天玄女,比較完善的風水學問起源於戰國時代。風水的核心思想是人與大自然的和諧,早期的風水主要關乎宮殿、住宅、村落、墓地的選址、座向、建設等方法及原則,原意是選擇合適的地方的一門學問。是中國歷史悠久的一門玄術。也稱青鳥、青囊,較爲學術性的說法叫做堪輿。就是研究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微觀物質(空氣、水和土)和宏觀環境(天地)的學說。
色老頭既然學過風水,那麼對這些基本的地理知識還是有所涉獵的。
冬天是枯水季節,洞中的暗河水流很緩。我們此行的準備其實很不充分,連手電筒都沒準備,在洞中只能靠手機勉強照明。我們沿着淺淺的河水走了幾百米,完全沒有聽到任何野獸嘶吼聲。又走了一百米左右,我們終於走到“洞穴盡頭”,也看到老鄉所說那個故事的“黑暗處”。
我過去一看,發現那裡並不像老鄉的故事裡那樣“只有一平米左右,沒有出路,也沒有任何藏人的地方”。黑暗處背後是一條狹長逼仄的泥面小路。我說怪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老鄉騙我們?
色老頭說你還記得姜羨爲什麼不自己去找鬼笛,而是讓鄧瑢去嗎?我說記得。老萬頭說過把鬼笛放在那座島上的高人在島周圍佈下了一種很高深的陣法,只有身具王氣的人才能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