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時候講過,像我這個年齡的村裡的青年下學後在這貧窮的山村沒有事做,絕大大部分都選擇背井離鄉的前往繁華都市打工去了,我二蛋打心底佩服這些人,這些想擺脫貧窮想改變自己命運的,乃至想改變整個家族命運的人,他們都是響噹噹的的烈女和漢子。
當他們這羣山裡娃隻身或成羣的來到用鋼筋混凝土澆築的車水馬龍的城市森林裡的時候,城鄉間的差距一目瞭然,加上虛榮心的作祟,年輕浮躁盲目的心理,他們急於對美好生活的嚮往,更着迷於燈紅酒綠深處的胭脂香味,癡心妄想的一夜暴富,金錢,美人,奢華享受……等各種慾望與利益的驅使,由於人生觀與價值觀的缺失與扭曲,選擇成功方式不恰當,錯誤的價值取向或急於求成,很容易使他們走向犯罪與被犯罪的道路。
當他們客死他鄉,身首異處,甚至連屍骨都找不到的時候,我和師父就該出馬了,找到他們的屍首爲他們洗清冤屈便成了他們家人最後的慰藉,這就是我們師徒出門捉鬼的初衷,我們師徒就是隱藏在民間的現代捉鬼人,我們不是湘西趕屍人,我們是正宗的陰陽先生,卻經常幹些出門捉鬼的事,用師父有些自嘲的話說就是有點不務正業了,但我們師徒卻鐵骨錚錚,問心無愧,就像師父說得那樣‘生於凡世,但求心安’。
出活,是師父口中的行話,亦是出門捉鬼的意思,捉鬼記事薄就從今夜開始紀實。
黑夜沉寂,那不知道是凌晨幾點鐘的夜裡,有人咣咣的砸我家院裡的破木大門,我從被窩裡探出頭來,心想這是那個催命鬼啊,那破木門經得起你這麼砸!遇大風一吹都會散架的。
“二蛋”我聽見有人喊,聽音挺着急的樣子。
是師父,我不敢耽擱,爬起牀頭頂月亮光着屁股出去給他開門,我看見他一副神色慌張的樣子問:
“師父,怎麼了,天還未明呢?你老不再睡會”
“二蛋,趕緊穿衣服,我們要出趟遠門”。師父急匆匆的撂下這句話便走了。
“哎,都是更年輕鬧得,大晚上的還折騰”。
“出遠門”我伏在破木門上連打幾個哈欠,由於職業的特殊性我知道肯定沒他孃的什麼好事。
既然是出遠門,我可要精心打扮一番,要是遇見個漂亮妹子呢也不至於丟了我們山根村的人。
我從我娘出嫁時陪送來我家的破衣櫃裡找出幾件壓箱底的衣服,套在身上臭美的左看看右看看,要說這些衣服都是我娘買來預備我相親穿的,平常別說捨不得穿了,就是看幾眼都捨不得看,生怕看髒了,相親時妹子相不中咋辦。
反過來想,除了這幾件衣服還真找不出一件像樣的呢,不管了,反正不能給師父丟臉纔是真的。
我下半身穿了件黑色小西褲腳上蹬上一雙嶄新的小皮鞋,上身裡面穿了件小毛衣外面套了件印有唐老鴨圖案的外套,我對着鏡子左照右照的怎麼看怎麼不協調,哎,奶奶的,就這麼着吧。
洗刷完畢,我撒丫子向師父家跑去,我爹披着中山裝看我跑遠了才拴上門回了屋。
我跑到師父家的時候,他那輛天津大發已經早已啓動,排氣筒不停的冒着白煙,貌似等了我好久的樣子,我還沒瞎尋思完呢被師父一腳踢上了車。
“二蛋,坐最後面”師父對於我的遲到耽擱了時間顯得很生氣,主要是臭美的時間太長了。
我還沒坐穩呢,車子已經從顛簸的山路上出發了,這是師父第一次帶我出遠門,我即興奮又感到害怕,末莫不是真去捉鬼吧,我好奇的打量着前座的人是住在村前面的老張叔和老張嬸,老張叔低頭沉默不語,只是反覆揉搓着他下巴上的黑鬍渣一副愁容,老張嬸則哭哭啼啼的嘴裡念念叨叨。
“昨天晚上前半夜,婷婷還把電話打到村長家裡說,她感覺身上好冷,我讓她多穿些衣服,要是覺得累了就別幹了趕緊回家來,這不後半夜裡三虎又打來電話,莫不是婷婷生大病了吧,老頭子,我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似的”。
“你個熊老孃們怎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那倆孩子健康着呢”老張叔一陣呵斥,老張嬸便不再說話,只是哭得更厲害了。
三虎是我的發小,我倆從小一起光着屁股長大的,我好歹初中畢業,這貨五年級沒念完就外出到某市打工去了,年前回來過年時還領回來一挺秀氣的城裡小妞,長得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見了我叫了一聲哥,我這骨頭架子差點給這妞叫碎了,要說這外出打工就是比窩在這窮山溝要強,我真羨慕三虎啊,有志氣,再看看自己哎,一聲嘆息,你看我這孬命啊。
婷婷是三虎的親姐姐,要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活脫脫一美人胚子,她就是我們這十里八村的一枝花,都說山裡的妹子水靈這話在她身上一點都不假,年前聽村裡的人說,她在城裡找了個很有錢的大款,以後擎着享福,再也不用回這窮鄉僻地受罪了,這是邀請她父母去會親家嗎?
師父駕駛着車子行出顛簸的山路駛向那寬廣的大路,車子逐漸的平穩了,我也在胡思亂想中慢慢的睡去。
車子在黑暗中不知行駛多久,在一處我說上名的地方停下,一陣車門哐當加上哭叫聲的嘈亂聲中我醒了過來,我看着車窗外的天剛矇矇亮呢,這時我和師父已處在某市的郊區,幾處在建的樓房略顯荒涼,三月早春上的風還是有些涼,我跟着衆人下車。
只見三虎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撲通一聲跪倒在老張夫婦面前。
“爹,娘,我姐她,她被人給害了……”
老張嬸聽聞一巴掌打在三虎臉上,“娘,過年時怎麼交代你的,一定照顧好你姐姐,你是怎麼答應孃的”
“不中用的東西”老張叔一腳把三虎踢到在地,老夫妻倆向裹着一層白布的屍體撲去。
“閨女啊,親閨女,你這是咋了,你昨天不是還給娘打電話的嗎,你說你怎麼就是不聽孃的話回家呢”老兩口趴在屍體上嚎啕大哭。
師父一個眼神示意我把三虎扶起來,我心領神會把三虎給駕了起來。
“三虎,這是怎麼回事,你給哥說說”師父語氣沉着的問道。
“柱子哥,我姐失蹤三天了,我在城裡找了三天了所有的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也沒找到我姐,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一路找到這裡,就在我實在堅持不下去準備回城的時候,我腦子裡出現一個聲音,說你去旁邊的臭水溝裡看看,我就這麼上前一看,就看見我姐躺在裡面了”
這麼玄乎,我回頭望了一眼退去半邊白布下的屍體,婷婷姐上身還穿着一件梅紅色的羽絨服,這還是那個曾經美麗無瑕的婷婷姐嗎,她小時候還經常抱着我玩呢,那時小小的我還好和別人開玩笑,長大了我一定找個像婷婷姐這麼漂亮的媳婦兒,可是,現在……我心裡一陣震顫,原來陰陽師距離死亡從不遙遠。
聽了這些話和眼下的這場景師父一陣鎖眉,誰都能看出這是對女性最殘忍的殘害方式,先奸後殺,紅顏一去樓空影,香消玉殞惹人痛。
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死亡,我內心感到無比強烈的懼怕,我想退縮,師父像是察覺了我內心的變化,他拍拍我的肩膀像是在說不要怕有師父在呢。
旁邊的警車裡下來一位中年警察向我們走來,他語氣哀婉的說:
“現場的第一手資料我們已整理完畢,也拍了照,法醫已經確認受害人已經死亡三天以上了……”
“什麼”我還沒有聽警察說完一聲尖叫,因爲來的時候我分明聽見老張嬸說昨天晚上婷婷姐還向家裡打電話呢。
“小夥子你怎麼了,爲何如此慌張,你如果說不清楚,我們會把你當犯罪嫌疑人抓起來的”
師父一下把我攔在他的身後,解釋說:
“昨天晚上這孩子還向家裡打電話呢,說自己覺得冷,老張嫂子還要她多穿些衣服,警察同志你們是不是判斷出錯了”
聽到我們的質疑,女法醫從警車上走了下來。
“怎麼會呢,我從業二十多年,這最基本的常識我怎麼會判斷出錯呢,我以我法醫的名義發誓,從屍體上的各項特徵上看,受害人已經非正常死亡三天以上了,這不會出錯的,你們要相信我們”
“不是,警察同志,你多想了”師父說。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不再講話,這也太詭異了吧,人都死了三天了,怎麼昨天晚上還會給家裡打電話,再想她電話裡說得話,我覺得身上冷,這雖說這是陽春三月,可是這春寒料峭被丟在水溝裡能不冷嗎?越想衆人越是感到害怕。
警察和女法醫站在一邊神情緊張,他們小聲的不知在嘀咕什麼,他們從業這麼多年靈異事件肯定沒少遇到過,可以看出他們一定沒有碰到如此詭異的事情。
沒一會,警察和女法醫轉過身來說:“你們先把受害人父母扶起來,由於受害人身上沒有太多明顯的傷痕,我們決定對屍體進行解剖,以便爲受害人洗清冤屈,還受害人一個公道,這也是我們一直等你們家人來的原因”。
原本哭得瘋瘋癲癲的老張叔老兩口聽見法醫要對婷婷姐解剖立馬把屍體抱在懷裡。
“你們,誰也不準動我閨女,誰動一下我跟你們拼了老命,我閨女都被害得這麼慘了你們還要在她身上動刀,你們安得是什麼心,你們也是有兒女的人,還有點人味嗎你們”
“受害人家屬,我們這麼做也是爲了從受害者本身找到有價值的線索與證據,以便於找出兇手,將其繩之以法,我們不能任其逍遙法外,置之不理,如果那樣的話,我們有失警察和法醫的職責的”
警察和法醫對於老張嬸過激的言語倒是不難理解,人心都是肉長得,誰的孩子誰疼,何況死得這麼慘,任由警察和法醫和另外幾名警務人員好歹好勸,老兩口就是聽不進去,場面一下子僵持下來。
師父剛纔去旁邊抽了根菸現在折了回來。
“屍體不用解剖了,我能找出兇手,先把她拉去殯儀館吧”師父像是胸有成竹的說。
我站在一旁看着師父心裡着急的說‘親爹,你這個時候逞什麼能啊”
幾位警察法醫聽了先是一驚,隨後便說:“這位大哥,你說這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這關乎死亡的大事不是兒戲啊”
“給我三天時間我定能找出兇手,三天之後如果找不出兇手,我願意揹負犯罪嫌疑人的罪名跟你們去坐牢”師父說着把身上的身份證件遞給了那中年警察手裡。
警察接過證件覺得不可思議,這人如果不是神經病爲何對這種命案的事敢大包大攬。
“二蛋,跟我來,”我應聲跟着師父走到屍體前,師父吩咐我把婷婷姐臉上的淤泥擦乾淨,師父輕輕的扒開婷婷姐的右眼,全是眼白,完全沒有黑色的瞳仁,師父開始撫摸額頭上的鬼門,他自己自言自語‘的確死三天了,魂魄也早走了’
我心裡不爽‘你妹的,人都死三天了,魂魄肯定早走了,三歲小孩也能看出來,這事惹大了吧,我看你怎麼收場’。
我看不懂師父對屍體做了什麼,沒一會他站起身對三虎說把你父母拉上我的車,然後他又對着現場的警察說:
“這裡交給你們了,拜託了”
我和三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哭天抹淚的老張叔嬸拉上師父的車,師父也上了車準備開車走,那中年警察湊了上來問:
“敢問同志是什麼人?”
“和你們一樣,維護人間正義和平”
“你是陰陽先生”,不知爲何那警察像是幡然醒悟一般,說:
“我等你們的好消息,一定注意安全,切記”
我靠,我有點大跌眼鏡,尼瑪,警察也信鬼神,這也太他媽操蛋了吧,話說回來,警察也不是有三頭六臂,警察也是人,我想他以前肯定遇到過很厲害的陰陽先生,所有他才相信師父,他之所以敢放任師父這麼做,假如破了案,功勞是他們的,破不了就把責任推到師父和受害人家屬身上,誰讓你們死活不讓解剖呢。
警察有警察的難處,他們這麼做也不過分,何況這樁命案如此被迷霧纏繞,人都死三天了還能往家裡打電話,想想都汗毛倒豎的滲人,而且又是什麼東西指引三虎找到這裡的呢,鬼魂,那定是冤死的鬼魂,你能找出比這更合理的解釋嗎?警察肯定明白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