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早在我意料當中。
大仙個高,身體棒,在白洋橋小學時候就體育老師被看中,現在上了中學,還是市一中,怎麼可能沒人找他。
一開始他還老大不情願的,把這事藏着掖着,後來人家一通電話打到葉家村去了,理由冠冕堂皇:“爲國爭光。”
葉子虎被這個名頭唬住,當天晚上就把大仙送去體校。
市一中立刻就只剩下了我和二狗。
二狗時常在下課後趴在走廊發呆:“我想他們了。”
我罵:“想個錘子。”
三胖子時不時有信寄回來,問我們有沒有吃雞腿,問我們有沒有吃米飯,問我們有沒有喝水,其實我們都知道,他也想家。
日子還是得過。
大仙和三胖子走後,我和二狗在班上變得孤僻起來,不是我們不願意結交別的朋友,只是心裡總是這樣想着——等三胖子和大仙回來之後,我們身邊的位置會一直爲他們空着。
因此,總是抗拒與他人過分親密。
不過鍾娜是個例外。
後來初一下學期,我和二狗偷偷學會抽菸,學會喝酒,學會逃課。
市醫院附近的那個街機室是我們常去的地方,只有在這裡我們才能快活大叫,不用有所顧慮。
在市一中的學習讓我們特別壓抑。
我骨子裡就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在葉家村還好,時而有人找我捉鬼驅邪,雖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們自己在嚇自己,但是那種日子比現在快活多了。
那年是98年,初一的暑假,長江流域發了特大洪水,電視報道里全是這些信息。
師傅也從那時候開始特別忙,經常滿世界躥。
記得那還是二月底,才過完年,師傅就收到一封信,我問他是啥。
他嘆口氣,說:“地字派的師兄失算了。”
我記得地字派的人是搞風水的,然後同年六月中旬,天降暴雨,緊接着就是98年特大洪水了。
師傅從那二月底起便難見人影。
我和二狗撒了歡的玩,一直玩到七月底。
我們在城裡沒回家,跑到市醫院邊上的街機廳打遊戲。
由於發洪水,時常有人被送到醫院救助,我和二狗就一面打遊戲一面聽其他人聊天。
記得玩的是街頭霸王。
街機廳老闆是個話嘮,但嘴巴碎,沒人愛聽他說話。但由於我們經常來,跟我們混很熟,他平常愛找我們講話。
“前陣子又送來幾個被淹死的,嘖嘖,嚇死人。”老闆叼煙,扣着腳丫子。
我瞟他一眼,沒搭理他,這種天災人禍,有什麼好八卦的。
老闆不依不饒,遞給我們一人一隻煙,二狗玩的正歡,沒接,我幫他接過。
“你還不知道吧,這堆屍體中有一具特古怪。”老闆把火機遞給我。
我把煙點着,是那時候只賣一塊錢的游泳,味道嗆死人:“你就不能抽好點的煙?”
老闆哈哈笑了笑,自顧自的說:“你知道有多奇特嗎?”
見我們興趣缺缺,他塞了我們幾個遊戲幣,喊:“送你們的。”
二狗笑納,轉頭繼續玩遊戲。
我裝作感興趣的樣子聽他說。
老闆得意笑了笑:“那具屍體可不得了,是個嬰兒,穿着個紅衣裳,全身都被泡爛了,偏偏臉部保存完好,眼珠子瞪老大,擡屍體的人都不敢看!”
我大吃一驚,問:“那麼大洪水,一具嬰兒屍體怎麼撈得起來?不早被洪水衝不見了!”
二狗也停止玩遊戲,扭過頭好奇瞄着老闆。
老闆煙抽完了,把菸頭一扔:“誰知道啊,聽說搬屍體的幾個解放軍,全嚇病了。”
我擺手:“哪有這麼玄乎。”
二狗接着打遊戲。
老闆又點一支菸,押一口,說:“不信算了,要不是屍體要留着等人認領,早拖去火化了,而且你們知道不,聽說自從那嬰兒屍體來了後,醫院在鬧鬼!”說到這裡,老闆的聲音越來越小:“幾個護士都嚷嚷着不想晚上值班。”
我呸一口,說:“吹牛,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你又不是醫院的醫生。”
老闆扣着腳丫子:“我姐在裡頭當護士呢!聽說晚上還看到嬰兒在樓道里爬,有個護士當場嚇暈。醫院裡不是還有很多重症病人嗎?聽說有人看到這些重症病人被一個嬰兒在身上爬,然後第二天就死了……”
懶得聽老闆吹牛,哪有這麼厲害的鬼,我和二狗玩完就回了學校。
由於二狗老爹找的關係,即便是暑假,校舍也爲我們開放着,不過我們必須爲校舍裡丟掉的任何東西賠償罷了。
“你說老闆說的是不是真的?”二狗吃一碗泡麪問我。
“不曉得。”我敲着桌子邊緣,回想老闆的話。
穿着紅衣裳溺死的嬰兒,還死不瞑目?
“好想看看屍體被泡爛時候的樣子……”我自言自語。
二狗一口面噴我臉上:“臥槽,你少噁心!”
我去擦臉,處於野字派傳人的自覺,這事兒越想越不對勁。
想半天沒結果,我坐到二狗跟前,張嘴要說話,二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等我吃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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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他吃完。
“如果老闆說的是真的,醫院的情況很危險啊……”我拿包泡麪捏着吃,實在是懶得燒水泡了。
二狗問我:“怎麼了?”
我嚼一口方便麪,擡頭說:“你想啊,嬰兒的魂魄本來是極弱的,所以他們死後形成的陰魂也弱,單獨的嬰兒根本翻不起浪,然而聽老闆說,醫院裡的那個陰魂好像很厲害……”我先頭一門心思在遊戲上,沒仔細想這麼多,現在想起來,其中有好多古怪。
二狗對這些一知半解,問:“電影裡不是就是這些小孩的鬼魂最厲害嗎?”
我白他一眼,方便麪也不吃了,沒胃口。
“那也分情況的,有些嬰兒剛出生魂魄根本沒長全就死了,這種鬼魂毫無殺傷力。然而即便魂魄長全了,嬰兒魂魄也不比大人魂魄,不,應該說是根本沒有可比性。所以說,小孩魂魄傷人的情況很少。”我說。
二狗顯然是電影看多了,眼珠子一轉,問我:“我是說,有些小孩死了幾十年,這些魂魄總會強大起來吧?”
我一愣,這問題我還真沒想過。
嬰兒身死的話,新生鬼魂是極弱的,但是他們的怨氣很重。一旦時間拖久,吸收了過多陰氣,魂魄長成,就會造成極大影響。
但有這種可能嗎?倘若是師傅在的話,他肯定會告訴我有,但其中需要極長的時間,嬰兒的鬼魂想成熟,不是一年兩年能養成的。
“要不咱們去看看吧?”我職業病犯了,從入學開始,桃木劍一應物什便被壓在箱底吃灰。根本沒有使用的機會。
二狗連連搖頭,我知道他是被我坑怕了……
從山頂的陰陽道開始,每次跟着我準沒好事。
“成,那我一個人去看看。”我無奈,從牀底下摸出揹包,裡頭是桃木劍,黃符等東西。
二狗站在門口問:“你真要去啊?”
“當然,職業病嘛。”我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二狗跟上:“算了……我也去。”
外面大雨漫天。
我們到了市醫院門口,門口全是哭喪着臉的人,而且這幾天就沒見到花圈停過。
時不時有救護車送人過來,全是受傷的災民,還有前線退下來的傷兵。
我剛想進去,被二狗拉住:“太冒失了,先去找老闆問下情況?”
“還問個錘子,老闆那裡估計是道聽途說居多,沒什麼可信度,咱們先進去打聽一下。”雖然好久沒看到師傅了,但他的語氣我是學的越來越像。
“那你進去找誰問?你有熟人?還不得指望老闆在醫院當護士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