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養傷

這是四月底的一天,洛陽城裡下起了瓢潑大雨。水汽迷朦,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十丈之外不能視物。

建陽裡,於府,後園的聽雨亭設計巧妙,攢雨爲簾,雨滴落下來時,打在特意安置亭周的瓦缶上,叮叮咚咚,頗爲好聽。

雨簾裡鑽出一人,兩步搶入亭中,聲帶驚喜:“郎主!他醒了,能說能吃,氣色也見好轉!”

亭子一角,於謹本煢煢而立,負手觀雨,這時眉梢一揚:“醒了?氣色也見好轉?”摩搓兩手,連連點頭:“快快快,前面帶路!”一拱身,已是鑽入了漫天雨裡。

曲檻迴廊,重屋層閣,轉得好幾轉,進得好幾進,便得入了一間密室。室內光線偏暗,一眼望去,窗樞都找不着,但鼻間杳無異味,顯然通風不差,大約是特意設計過的。

室中置有一榻,隱約可見,榻上躺着一人。見於謹來了,那人以肘支榻,撐將起身來,只是動作慢騰騰的,頗顯費力的樣子。

“躺下了,莫要動!”於謹急忙上前,伸手扶了那人躺下,嘴裡還嘀咕不止:“孝寬啊孝寬,你說你傷勢未愈,身子還這般虛弱,卻與我見什麼禮?”

躺在於府密室裡養傷的這位,自然就是在洛陽小市遇襲重傷的裴果。

當日他逃到洛水之畔,爲宇文英追蹤而至,虧得命不該絕,突然就起了風來,捲起他的外罩,露出了底下的老舊青衣。雖不知宇文英發生了何事,竟似不識裴果,但她一眼瞥見裴果衣衫上的流雲百蝠佩圖案,顯然又像是憶起了什麼,再撕開裴果胸襟看到流雲百蝠佩時,頓然不肯再下殺手,反而替他遮掩。裴果終得逃了性命。

裴果傷勢極重,不消說,定要趕緊尋個合適地兒養傷。江陽王府的裴宅是去不得了,一來壽丘裡遠在城西,路途甚遙,趕過去多半支撐不住;二來萬一斛斯椿心細,竟另外遣了人上門蹲守,那不是自投羅網?

洛陽城裡裴果也沒甚故舊,說白了,建陽裡於謹處實是唯一的選擇。當下緊咬牙關,一路走走停停,待摸到建陽裡坊門前時,已然快要虛脫。也是巧了,坊門處尋夜的更夫還是當初那一位,一眼就認出裴果來,忙不迭去喊了於謹過來。於謹一見裴果如此,大驚失色,匆匆攙扶歸家。

裴果只說得一句:“我遇刺了。”說完再也支持不住,昏死當場。竟然是“遇刺了”,這裡頭蹊蹺不小,於謹臉色一沉,趕忙令將裴果送入府中密室。

於謹性子慎穩,關照府中人自不必說,更即刻跑了去坊門前,千叮嚀萬叮囑,要更夫必得守緊了口風,自然好處也不會少給。請來的大夫,那是多年相熟的老友,絕無泄密之虞。

裴果這一遭真是傷得慘了,躺在榻上整整一個月時間,好幾次眼瞅着就要不治,虧得還是他身子骨強健,好歹撐了下來。期間他曾醒來幾次,然而虛弱至極,每每一轉眼又睡了過去,也沒能與於謹說上一句兩句。

直到今日,裴果再次悠悠醒轉,這一番大不一樣,不但臉色轉紅,竟是主動開口想要吃食。胃口既開,就說明身子真正好轉,於謹聞說,焉得不喜?

見裴果吃下不少糕羹,精神越發向好,於謹笑得合不攏嘴。正咧嘴時,忽然他想起一事,頓然面孔一冷,寒若冰霜:“孝寬,到底是何人刺殺於你?若是城中賊夥,我於謹雖無兵權,只帶府中私兵,定將他等殺個一乾二淨;若是朝中官宦,說不得,定要在陛下面前重重參奏,總之判他個斬刑!”

“是斛斯椿。”裴果苦笑一聲:“這廝想要滅口,崔三郎全家都已死於非命。”當下揀要緊的,把當日遇刺之事略略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宇文英一節。

“斛斯椿?”於謹聲音一澀,面孔微微一紅,訕訕道:“我還以爲這廝真個與你交好,以後正可從中做些文章,不曾想。。。”

斛斯椿要權有權,要兵有兵,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於謹前頭話兒說得太滿,這時不禁有些尷尬。

裴果心知肚明,趕忙開口替他解圍:“斛斯椿有元天穆一力遮護,若無十成十的證據,思敬兄即便參他一本,多半也扳不倒他,反而引他忌恨,更暴露了我的身份。此事。。。不可操之過急。”

於謹“哎”了一聲道:“是這麼個道理。”頓了頓,又嘆氣道:“可是我見孝寬如此,心痛如絞呵。。。”

“無妨。我又沒死,受點傷打什麼緊?”裴果反過來寬慰於謹。

於謹點點頭:“孝寬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裴果淡淡一笑:“眼下斛斯椿必然以爲我已沉屍洛水,不會再加提防。待我傷好,正可暗中行事,將他罪證一一集齊,到時便可一舉將他告倒。”他的心底,回頭自然是要報此大仇的,卻不大想讓於謹早早參與進來,只打算憑藉自個一己之力,先弄個清清楚楚再說。說到底,還是因爲宇文英摻合其中的緣故。

“敵明我暗,是個辦法。”於謹眼睛一亮:“眼下整個洛陽城都道孝寬你失蹤不見,我亦不曾與任一人說過你在我這裡養傷,哪怕斛斯椿手眼通天,也決計不曉得你還活着。”

裴果“嗯”了一聲,恨恨道:“惡犬已除,也該輪到治治這兇豺了。此賊正是醉生樓的幕後主人,他以此樓蒐集情報、施展不法,可見其籌謀甚大。而當初害死元朗的元兇,也正是此賊!”剪頭去尾,大致又給於謹說了一番。

於謹聽完,一拍大腿,怒道:“如此看來,兇豺之惡,更甚惡犬也!”隨即又道:“不過元朗一案已然不能再拿出來說事,否則豈不是廷尉府枉法?”

“元朗案好歹弄死了崔惡犬,不提也罷。”裴果想了想,說道:“我料斛斯椿手底下血債累累。待我傷好,定能將他罪責一一挖出,決計饒不了他!”

“好,就這麼定了。”於謹笑道:“孝寬莫急,安生在此處養傷,痊癒了再說。”

。。。。。。

裴果失蹤了一整個月,爾朱一系裡曉得內情的,自是拍手叫好;朝野裡那些與裴果不相干的,至多唏噓個三兩天,誰還會再念叨那“渾廝”?即便皇黨裡頭,自皇帝元子攸起,包括那些大佬在內,本身煩心事不少,可也沒空記掛於他。

是故如今這洛陽城裡,裴果這一號人物,幾乎已無人說起。便只江陽王元繼一個,常於人前老淚縱橫:“故人之子,惜乎無蹤,吾心甚痛哉。當祈於壇前,求佛祖賜福,送歸此子。”更令裴宅裡的小廝奴婢看顧宅院,照料黃驄馬,不得有誤。

第一百零一章 裴邃第五十三章 渭水第七十六章 仁德第四十六章 歡聚第七章 留戀第七十五章 大員第四十九章 韓陵第一百零七章 算計第三十章 不睦第六十六章 伽藍第十四章 地牢第三章 皮鞭第二十二章 奸猾第一百一十一章 情愫第八十四章 天威第十八章 夜襲第二十八章 錯矣第一百零一章 月碎第四章 重演第七十八章 囊土第三十六章 離殤第七十三章 劉貴第六十五章 白袍第八十九章 破賊第三十八章 賊帥第十二章 龍亢第五十三章 渭水第六十八章 驕兒第四十六章 九城第七十五章 跨橋第八十四章 天威第四十一章 冤家第三十八章 羨慕第八十三章 掠影第六十八章 楊椿第一百零九章 激鬥第七十七章 九戰第三十三章 後話第二十八章 驚馬第四十八章 戰報第一百零六章 子云第九章 廣陽第八十九章 硬扎第一百章 滄池第二十四章 三弄第六十二章 鐵石第二章 英娥第十一章 賭坊第二十六章 誠意第三十七章 懷荒第十七章 夜半第八十章 月明第五十九章 李虎第四十三章 波折第三章 遊俠第六十六章 伽藍第二十一章 蘆海第八十三章 伶仃第六十五章 白袍第六章 星象第五十七章 大郎第五十九章 邙山第七十九章 再攻第一百一十三章 知道第二十九章 慘敗第五十八章 回來第一百零二章 孝寬第八十五章 名冊第三十九章 抽打第七十四章 渾噩第五章 大霧第七十七章 攻城第八十章 硤石第六十六章 反正第九十六章 醫館第五十五章 禮物第四十七章 天使第三章 彭樂第七十九章 皇女第五十六章 求援第一百零四章 兵法第十四章 自立第一百一十六章 佞佛第七十二章 將計第三十三章 妙兒第一百零一章 月碎第四十一章 永安第八十四章 天威第六十二章 亂了第十二章 小關第七十四章 養寇第十二章 大夏第九十九章 畫眉第十五章 蜀獠第五十九章 衛王第二十四章 魅力第二章 高家第一百一十四章 壽陽第五十九章 衛王第九十三章 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