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綠絞着小手:“公子,你說四公子還活着嗎?”
殷涵旋冷瞪了她一眼。
問綠撇撇嘴:“幾日來,無影一直未曾探出消息,蘭心又沒有任何消息,說不定,那個翼王一狠心將他們殺了,神不知鬼不覺,而且他位高權重,一句話,殺了他們還不是很簡單的事?”
“殺她?!宗城桓疼她還來不及,怎會捨得殺她?”
“若是他知道那件事了呢?”
殷涵旋咬咬牙,那件事遲早要暴露,雖然他在乎她,但對於她肚裡的孩子,他會動殺心不奇怪,想到此,一下煩躁不已:“殺,都殺了好,省得到處勾引男人!”
問綠嘴脣動動,不敢再多說,暗自嘟喃着,明明擔心着,卻還要裝作無所謂般。
她甩掉腦中不安的想法,瞥見街邊的小攤,鼓着兩頰氣,直奔攤前:“來三張蔥油烙餅!”
問綠擦了把汗:“公,公子,小的只能吃下一個。”
殷涵旋輕哼一聲:“本公子有說給你吃麼?你自己要去!”
她接過烙餅,猛往嘴裡塞,一連塞了兩張,手捧着第三張,肚子已脹得厲害,低咒一聲:“殷灼顏,你的肚子是什麼做的,怎麼能塞下那麼多?”
問綠無奈的看着她,猛眨眼睛,不知她有沒有發覺,她已經中毒了,中了殷灼顏的毒,兩個多月來,潛移默化中,她已漸漸被荼毒,昔日的溫柔、高雅、端莊如今已難於找到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殷灼顏般的撒嬌、明朗、任性,她暗暗咧嘴,其實還是挺喜歡現在的她的。
他饒有興致的看着明明已撐得不行仍往嘴裡塞着烙餅的“他”:相貌俊美,臉上塗着一層香粉,脣紅齒白,一雙惑人的眼睛忽閃忽閃,楚楚動人,一副嬌弱樣,身穿月白色的衣衫,烏黑的長髮高高用玉簪束起,渾身散發出一種我見猶憐的纖弱氣質。
閒來無事,晃到小攤前,見製作烙餅確實有趣,頓住腳步多看了幾下,未曾想到,“他”氣呼呼的到了攤前,一下子要了三張烙餅,接着使勁往口中塞着,什麼禮節、規矩,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不覺往“他”胸部瞄了一瞄,見微微凸起,嘴角微揚,柔聲道:“這烙餅真有這麼好吃麼?”
殷涵旋瞪大眼睛,冷冷掃了一眼身旁一襲錦衣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輕哼一聲:“想知道到底好不好吃,吃下三張就知道了!無知——”
“你——”他身旁的漢子忍不住出聲,他輕一擺手,漢子低頭噤口不語。
見她仍吃得津津有味,紅脣一圈油膩,不覺舔舔脣,一下子要了三張蔥油烙餅。
殷涵旋嘴角輕揚,暗暗咒道,撐死你!
問綠吞吞口水,付了幾文錢:“公子,現在去哪?!”
殷涵旋輕蔑看着他,嘲諷道:“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家,女扮男裝扮成這樣,不覺得滑稽了一些麼?一眼就看出你是女子,回家好好再裝扮裝扮吧!”
口中塞着烙餅,他錯愕的望着殷涵旋遠去的背影,良久吐不出一句話來。
身後的黑衣漢子體貼道:“屬下即刻去教訓他一頓!”
他狠狠吞嚥着,沉聲道:“派人跟着她!”
黑衣漢子領命,揮揮手,幾個普通裝扮的侍從上前,他利落的吩咐着。
他冷哼一聲:女兒家?!看誰纔是女兒家?!兩張蔥油烙餅下肚,再吃了幾口,竟有想嘔吐的感覺,皺眉扔了手中的烙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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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影憂心忡忡,灌了幾杯茶:“仍探聽不到他們的消息!”
殷涵旋微蹙眉,沉吟着該如何是好,好一會兒,輕聲問道:“能否找到駱將軍?!”
他搖搖頭:“我試過,宗城桓屯軍王宮,守衛極其森嚴。”
她捏捏眉心,直搖頭:“如今只能靜觀其變,希望姜澈能想着些法子。”
“我想個法子混進王宮,見到香主和姜公子再說!”
殷涵旋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你們自己小心行事,我不在的時候,儘量留在客棧,別輕易相信陌生人!”無影起身叮囑道。
殷涵旋輕哼一聲:“怎麼覺得你比殷灼顏還要嘮叨,沒完沒了的!”
口中不留情,心下卻一陣溫暖,見無影有些不自在的出了客棧,不禁暗暗偷笑,輕抿了口茶,瞥見華麗的身影施施然進了客棧,微聳聳肩,暗哼一聲,不做聲色的看着他:潔淨、精緻的臉龐,一雙水波般的桃花眼幾分含情的望着自己,翻了一個白眼,心忖,幸好我不是男子,否則豈不是骨頭都要酥了?兩片紅潤的柔軟脣瓣透着潤澤,脣角微微上揚,不禁又翻了一個白眼,乾脆移開目光,直盯着杯中的茶。
他施施然走到她面前的木桌坐下,露出令人目眩的笑容:“這位公子——”
亮眸一轉,計上心來,她輕咳一聲,起身一眼一板的拱手:“公子如何稱呼?”
“叫我二公子即可!”
“二公子,幸會幸會!”殷涵旋淡淡一笑,挺挺腰板,筆直坐下,差問綠去要了一壺好茶,優雅的斟了一杯茶,推放到他跟前:“能否請二公子幫一個忙?”
他小小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
殷涵旋揚揚眉,繪聲繪色的編造了一個動聽的故事,宗城桓攻城後擄走良家婦女,聽她說完,他嗆了一口,咳嗽不停,良久,順順氣,詫異的重複道:“你要我男扮女裝混入王宮爲你傳消息?”
她扯扯嘴角:“你本是一女子,何來男扮女裝之說,再說,本公子會給你豐厚的報酬的!以你這等美貌,定是能進得王宮。還請公子出手相救!”
他深吸口氣,有想把她掐死的衝動,但涉世已久的他很快壓制心中的怒氣,緊盯着她的臉,脣角露出一絲邪邪的笑:“要我幫你也行,但我有一個條件,而且我會以我的方式去做,無須男扮女裝。”
她琢磨了一下:“請小娘子開個條件!”
他口中的茶噗嗤一聲吐出,爲何她偏偏認定自己是女子呢,近三十年來,還從沒有人敢公然喚他“小娘子”,他深吸口氣,先忍,會讓她知道後果的。
“條件先記着,你逃不了!”
殷涵旋微蹙眉:“只是若你開的條件我不能接受又如何?我得掂量一下,看能不能接受?”
他暗哼一聲,無論何條件,你非接受不可,優雅笑笑:“我的條件比公子的男扮女裝更容易接受!”
她輕舒口氣,想到殷灼顏一再感謝她的情景,偷偷笑了起來。
他揚眉,這個女子,有意思,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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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的守衛冷臉攔住他的去路,粗聲道:“你是何人?”
黑衣男子冷眼上前,摸出一塊金色令牌,在守衛眼前一晃,守衛臉色突變,腳軟的欲跪下,他懶懶的擺擺手,守衛即刻恭敬的拱手往後退了退。
一守衛小跑着前去稟報,他不徐不疾直入王宮.
不多時,只見宗城桓一身青黑錦服匆忙迎出,單膝跪地行禮:“臣弟參見皇兄!”
宗城晟揚眉:“五弟不必多禮,此次拿下芮牟國,五弟功不可沒,待班師回朝後定重賞五弟!”
他微頜首,領着他進殿坐下,沿路將攻城情況略稟報了一下。
“五弟領兵,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朕深是欽佩。如今周邊小國皆成我狄丹國附屬,假以時日,再拿下哈必國和大晉朝,天下皆在我手中!”宗城晟不住的點頭,忽地咧嘴一笑:“五弟出征多月,朕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定合五弟心意!”
宗城桓啓脣,正欲問個仔細,尤歌冒冒失失的衝進殿內:“殿下,不好了!”
見宗城晟正坐於殿內,尤歌慌慌張張跪下請罪,宗城晟淡淡一笑:“怎麼,有你家的翼王殿下在還有何不好之事?”
尤歌爲難的偷瞄了一眼宗城桓:“奴婢失言,還請陛下恕罪。”
“臣弟即刻令人迎駕,皇兄路途勞累,好好歇歇!”
“不礙事!五弟若有要事不妨先去處理,正好朕也想轉轉王宮,不如一起前去如何?”
宗城桓暗下爲難,尤歌匆忙而來,定是因她,思及她這幾天的膽大妄爲,若此番不趕去,真不知她要惹出些什麼事,瞥了眼宗城晟,心下又有些不情願,不想他接近她,很不想。
“殿下!”尤歌輕喚了聲。
他深吸口氣,舉步匆匆而去。
宗城晟緊隨他的腳步,遠遠,一抹絳紅映入眼簾,掃了一眼他急切的神情,脣角勾起一絲深意不明的笑。
見她手持着劍,幾個守衛戰戰兢兢的立在她正對面,宗城桓眸底流出一絲柔情:“怎麼了?”
尤歌和向雪相視一眼,不敢吱聲,她回眸嫣然一笑:“我想出宮,他們不讓;我要練劍,他們又不允。要不你教我練劍吧!”
他淡笑着上前,揮退守衛,取下她手中的劍遞給尤歌:“想練劍的話,我教你,現在先歇歇如何?”
“我不要待在這裡,悶得慌!”殷灼顏不滿的瞪了他一眼,瞥見宗城晟,眼綻亮光,竄到他面前,倏然擡起他的下巴,柔媚道:“這是殿下的王妃還是夫人?好端端的一個小娘子女扮男裝,也不跟我學學,一點都不像!”
宗城晟一臉鐵青,他出奇的憤怒,被一個人說是女子,他認了,被第二個人說是女子,他忍無可忍,而且若他沒猜錯,眼前的女子正是他要找的人,幾分相似,分明是姐妹。
宗城桓急將她拉到身邊,惶恐的攜她跪下:“請皇兄恕罪,她素來不拘禮法,口不擇言,請皇兄饒恕她的無知!”
殷灼顏暗咬舌根,不停的責備自己,悄悄咒罵着:誰讓你長得比我好看呢?!
宗城晟咬牙切齒:“你的女人?!”
他不顧殷灼顏的怒目肯定的回了個是。
宗城晟冷冷掃了一眼低垂着頭的她,冷哼一聲:“給朕擡起頭來!”
她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甘願,緩緩擡眸,盈然笑意自臉上綻放,悠聲道:“請陛下恕罪,小女子有眼無珠,自以爲天下男子粗鄙庸俗,今日見陛下,驚爲天人,因而才衝突了陛下。陛下豁達大度,還望陛下既往不咎,恕小女子之罪!”
他狠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宗城桓身上:“她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女人?!殷灼顏——”
宗城桓皺眉,自己從未透露過她的來歷,他又如何知道,疑惑的喚了一聲:“皇兄——”
宗城晟半蹲身使勁捏住她的下巴,對上她剔透的雙眸,沉聲道:“好一對勾人的眼睛,足可以顛倒衆生、嫵媚蒼生,難怪五弟對你念念不忘,要朕饒了你亦無不可,但朕要了你這對眸子,免得天下淪於你手!”
“請皇兄網開一面!她只是無心之失,何來要了她的眼睛?”
殷灼顏眼一斜,憤憤起身:“我纔不怕你,你要殺就殺,我不受你們的氣,天下的男人都一樣!蘭心,帶上包袱,我們走!”
宗城晟怔了一怔,從沒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而且還是一個女人,他的帝王尊嚴狠狠被粉碎。
宗城桓頭隱隱作痛,再顧不得許多,起身將她鎖入懷裡:“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我不准你離開!我好不容易留你在身邊,你不能離開!”
手腳並用,她拼命掙扎着:“我不要答應你,我不要留在這裡,我——”
薄脣倏然覆下,密切堵住她無情的話語。
宗城晟眼一沉,他在向自己示威麼?向他宣告,這個女人是他宗城桓的女人?你的女人?!他眉跳了兩跳,輕哼一聲。
他放開雙頰通紅、目露怒意的她,撩起衣襬單膝跪下:“皇兄,她所犯下的不敬之罪,臣弟一併替她承擔!”
狠狠擦着紅脣的手頓住,一併承擔?!
“五弟苦苦追尋的佳人,朕怎忍心傷她?平身!”宗城晟揚眉一笑,若無其事道:“本來朕欲給五弟一個驚喜,不想那份驚喜已在五弟身邊了,真是天意啊,天意!”
他收了一下眉,恭敬起身,看了她一眼,不解問道:“不知皇兄所謂驚喜到底是何事?”
哈哈,宗城晟爽朗一笑,意味深長道:“五弟想來尚未知悉,五弟苦苦追尋的女子已不再是瑨王妃了!正好成全了五弟!”
宗城桓身子震了震,擡眼看向她,複雜的眼神與她的眼神撞了個正着,見她迅速避開眼,嘴角抽搐了一下。
“想來五弟定有不少話要與佳人訴說,朕就不打擾了!”宗城晟眸帶笑意,轉身離去。
原來竟是這樣,他輕吸口氣,手一伸,將她柔柔的攬在懷裡:“沒事,有我!”
她鼻子一酸,柔緩的話語、溫暖的懷抱,漸漸醞釀起眼窩的溼潤,略擡眸,他眼底的溫柔更是讓她一陣難抑,兩行淚滾落而下。
他心疼得將她擁得更緊,溫柔的眸掠過犀利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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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城晟揚眉喝了幾口酒,俊美的臉有些陰沉:好一個百媚千嬌的女子!當初曾看過她的畫像,真實再現時,與畫中的她又是萬般不同。宗城桓,蕭涼宸不要的女人,你卻視如珍寶,你早晚會斷送在她手裡,不過,正合了朕的心意。殷灼顏,你膽敢公然挑釁朕的權威,朕不會讓你好過,你等着接招吧!
單蒼趨前稟報:“陛下,帶到了!”
他脣角勾起一絲笑,手指輕揮,單蒼轉身令她上前。
她低垂眼眸恭謹斂衣行禮,腰間環串輕碰,脆聲撩人,心裡暗暗思忖着他召她前來的目的。
宗城晟抿了口酒,笑嗤道:“此處並無外人,不必多禮!”
殷灼顏嘴角含着淡淡笑意,卻並不言語,緩緩擡眸看向他。
他微眯着眼,懶懶道:“你因何覺得朕是一個女子?!”
她暖聲回稟:“陛下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我只道是男子怎有這般模樣,故而得罪陛下,請陛下勿耿耿於懷。”
宗城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一斜:“你不是第一個說朕是女子的人,朕先前在街上偶遇一個白衣男子,他誤以爲朕是女子。如今細細瞧來,那男子長得與你有幾分相像,不知你可認識?”
“陛下恕罪,素不相識!”
他輕笑:“素不相識?!朕甚是爲難,朕手中有一封信,是她託朕捎給一個紅衣女子的,她說,那個紅衣女子像只狐狸精,極其容易認出。朕還以爲就是你呢!”
殷灼顏暗咬牙,殷涵旋,說我是狐狸精,你纔是呢,直勾勾盯着他手裡的信,佯裝思索了一下,嫣然一笑:“聽聞陛下如此說,倒是有些好奇,說不定是我認識的呢,能否借陛下手中的信一看?!”
他自言自語一陣,將手中的信遞給她,裝模作樣道:“也罷,碰碰運氣!”
她悠然拆開信,掃了一眼信上的幾個字:十五之月,圓或不圓?輕挑眉:圓又如何呢?她如何能離開?而你,所託非人!
宗城晟緊盯着她的表情:“怎樣?可是認識那白衣男子?”
她淺淺一笑:“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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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已睡下了!”向雪趨前他身邊稟報道。
他嗯了一聲,眉頭深鎖,宗城晟帶來了好消息不假,但恐怕更壞的消息就是他的到來,一直,他提防着自己,甚至屢次派出殺手欲置自己於死地,這次絕非是犒勞全軍那般簡單。
更令他起疑的是,宗城晟爲何知道她?到底有何企圖?
“向雪!”他折身吩咐道:“留心一些,我不希望她有任何閃失!”
察覺到他心思的沉重,向雪吞吐的提議道:“殿下,讓尤歌留在你身邊吧!”
他擺擺手,最想護着的,唯有她,雙眸有些渙散起來,雖說她不再是瑨王妃的身份讓他欣喜,但更讓他心痛。
蕭涼宸,不管你是因何舍了她,你妄想再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