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己離開中原隻身前往南荒,一直到如今又重新的回到這裡,顧勝瀾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這一行似乎是風光無限,不僅達成了自己的心願,又找回了華笙,更順手牽羊一般的結果了清風閣的閣主端木。這一切似乎都是很圓滿的,但顧勝瀾自己卻是知道,箇中兇險當真是重重疊疊,而若非自己稍微有些動搖,可能自己此時再也走不出那仙門。
這一切雖然都已經過去,但此時顧勝瀾站在山口,卻是感慨萬千,或者這便是回家的感覺吧,儘管那個長昊煞費口舌的想把顧勝瀾拉到自己的一邊,甚至不惜將朱雀的前身來歷講給他,以期望他能念此來助自己一臂之力,但顧勝瀾卻還是回來了。
中原,這個地方,如今才發現,竟是讓自己如此的夢牽魂繞,爲的卻是什麼?天都谷冷暖自知,早已經成過往餘煙,鎖心殿本無相交,本無須太過掛心,那又是爲了什麼……顧勝瀾的眼睛裡閃過了一個景象,那漫天的風雪中,有一朵潔白的花朵正迎風傲立,風摧不倒,雪凍不屈,卻只似在等待那曾經的識花人。
“琪琪,你現在還好嗎?我還能再見到你嗎?若能見到,你又還會再認得我嗎……”
顧勝瀾雙眼之中閃過一絲淒涼的顏色,他忽然發現,自己竟是有些的脆弱,害怕去想那該面對的東西,因爲他生怕琪琪 真的就醒不過來,或者害怕琪琪醒過來的,卻再也不認識自己。
華笙站在顧勝瀾的旁邊,如今即便是她再笨,也該知道如今的顧勝瀾心中惦記的是什麼了,儘管她始終是有些的不甘,可她知道,自己永遠也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了,從第一眼見到顧勝瀾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這個人的倔強。
此時看到顧勝瀾的那憂鬱的表情,華笙不禁有些的心疼,可又有些的嫉妒,當日在南荒,那種環境下華笙每日都跟在顧勝瀾的身邊,儘管偶有風波,但卻是享受這種單獨相處的感覺,可現在兩人已經站在了十萬大山的入口處,再一步之後,她就再也不會如同以前那樣跟在這個男人身邊了。
眼看着顧勝瀾如此表情,華笙的心理也是同樣一陣的愴然,她輕輕的拉住顧勝瀾剩下的那隻手,感覺着那手心中傳過來的溫度,似不願再放開。
顧勝瀾心知華笙此刻的心境,卻沒辦法多說一句話安慰,他長嘆了一聲,說道:“過了這裡,就是中原了……”說罷再不多言,就這樣默默的任憑華笙拉着手,向前走去。
兩人各有心事,皆爲情深,卻始終無法找到那個可以融入的圓點,也算是造物弄人了。
兩人一入十萬大山的路口,才齊齊的一驚,當日顧勝瀾從這裡經過的時候,尚且還如同一個罕有人煙的地方,如今顧勝瀾卻可以感覺到裡面那沉重的死亡氣息。
顧勝瀾身具密法,與那些陰魂死氣來說,絲毫靠近不得,即便如此,顧勝瀾仍驚訝與此地竟然會有如此沉重的陰氣,且已經完全形成了煞氣了。
他回頭看了看華笙,此時的華笙也已經感覺到了這裡面的可怕,臉色已經一片蒼白,她沒有象顧勝瀾這樣的神法護體,所以感覺最爲明顯。
顧勝瀾心念一動,周身金光猛然擴大,將華笙籠罩在了其中,這才讓華笙感覺好了起來。
“中原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死人……”華笙驚魂初定的問道。
顧勝瀾環顧四周,只見周圍到處可見凌亂的刀槍,卻是一個死屍都沒有見到,想必是戰爭之後有人做法將這些屍體化去。在那些岩石之上,生長出一種奇怪的植物,這植物全身都生出小絨毛一樣的東西來,枝葉肥大,在頂端開出鮮紅的大花來,這大花遠遠的看上去就如同人嘴大大的張開一樣,看上去頗有些噁心。
想來這是清風閣所留下的餘孽了,而化去的那些屍體,就成了這些怪花的養分了,也只有清風閣纔有如此的本領養出這般兇惡的植物來。
顧勝瀾看的一陣皺眉,迴應華笙說道:“中原戰亂,南荒進犯,這條路是他們唯一的通路,看來戰況慘烈,只不知道中原如今是否還能自保了……”
華笙神志受控,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雖然顧勝瀾曾經略略的說過幾句,但都沒有詳盡,如今待看到這些,華笙才知道事情有多麼的嚴重。
只稍微一閉上眼睛,華笙就似乎能看到那兩軍交鋒,狹路而上的慘烈,不由得一陣的慘然。
顧勝瀾嘆息了一下,神念一動,紅蓮應聲而出,顧勝瀾帶着華笙踏到紅蓮之上,御劍而飛,這地方顧勝瀾實在是無法再多停留,他擔心華笙會留下心痕,又急切的想知道如今中原大祁的軍隊,那個威嚴的武王,如今怎麼樣了。
那些怪花暫時就先留下了,顧勝瀾此時已經無暇顧及,隱約中他感覺此時的中原在戰事上一定處於被動之地,否則又怎麼會任憑清風閣在此肆虐,想必鎖心殿已經是獨力難支撐。
他帶着華笙,催動紅蓮急行向前,再不管身後的一切,就那麼來到了十萬大山的這邊,一路上,除了那沉重的陰氣,竟是絲毫沒有半點的阻隔,而那沉重的陰氣,也被顧勝瀾身上那層層的神光所驅走。
中原與南荒,唯一的屏障就是這延綿起伏的十萬大山,當顧勝瀾飛過山谷來到這中原的境地時,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
原本鬱鬱蔥蔥的植物此時已經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那種讓人一望即生厭惡的怪花,相比與之前在山谷所看到的那些花,眼前的這些更是碩大無比,簡直可比得上樹木了,那一個個粗大的枝幹上面毛茸茸的舒展着古怪的東西,而那如同人嘴一般巨大的花朵則在風中搖擺不定。
除此之外,再難尋其他的植物,當日的十萬大山,如今似乎已經成了這怪花的領地。
怎麼會是這樣!顧勝瀾一陣的錯愕,即便是滿山的荒蕪他都可以接受,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股不祥的預兆涌了上來,看來中原當真是淪落了,否則的話,這裡怎麼會變成這般的模樣。
若非鎖心殿和其他中原修真已經全無抵抗,怎麼可能任由這些東西漫山遍野的生長。
他神念急催,向前飛去,身邊那些碩大的花朵似有所感,齊齊的將那若嘴一般的大花冠轉向了顧勝瀾,只不過此時顧勝瀾神光護體,這些尋常妖物又怎麼能奈何得了他。
就這樣兩人一犬藉着紅蓮也不知道飛了多久,眼前的景色才逐漸的恢復正常,腳下又重新出現了那些正常的植物,看來中原大祁的軍隊尚且守候着這最後的陣線。
顧勝瀾長舒了一口氣,這時才發現這個中原在自己的心中竟是如此的重要,又飛了一會,顧勝瀾終於看到了大祁的軍隊。
仍是那軍營,但相比與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數目要少的很多,當年武王號稱十萬羽林軍,如今看這軍營的數量,怕是連一半都不到了,可見自從自己離開中原,這中間戰事頻頻,而戰況也是慘烈的難以想象。
雖是如此,但眼前的一排排軍營仍是層次分明,依山勢而走,絲毫不見半點的凌亂,與南荒的狼騎相比,中原的軍隊,最起碼是武王的羽林軍,氣勢絕對不弱。
顧勝瀾放眼長望,終於在營盤中央,尋到了那熟悉的虎皮大帳,就是在這裡,自己當日見識了號稱大祁脊樑的武王風範,雖然已經是過了好多的時間,但至今仍是難忘,或許,顧勝瀾是從武王的身上,感覺出了那一代名將特有的血性和堅韌,又是感同身受,所以纔有念念不忘。
這時,顧勝瀾忽然生出一種再見一見這位王爺的想法,當日自己一口回絕了武王的挽留,是因爲自己尚且有些事情沒有了結,如今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該來看看這位王爺了,且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武王這邊是再支撐不了多久時間的,只看那漫山的怪花就已經知道此時的武王所能維持的就是堅守了。
他按下神兵紅蓮,帶着華笙向中軍大帳走去,華笙雖然不知道顧勝瀾要做什麼,但這麼長時間,也已經習慣了跟在顧勝瀾身邊,只要不是丟下她,就什麼都可以。
兩人邁步向大帳走去,尚未走上幾步,顧勝瀾忽然一皺眉,只見迎面忽然飛出數把利劍,凌空而飛,直奔顧勝瀾兩人而來,這御劍之法顯然是修真人所爲。
顧勝瀾微微一笑,看來這是爲了防止有人以邪法加害武王,所以才這樣的。修真之人,歷來有依據之法,絕不可以法術來對付尋常人,但如今清風閣叛離,很難說還會遵照此法,更何況武王相比與尋常的人,也稍有法術在身的,所以鎖心殿幾位護法日夜遣弟子守護在這周圍,以防不測。
眼看着這飛劍直奔自己而來,顧勝瀾卻是絲毫沒有半點的反應,就似乎完全沒有看到一樣,反而邁步向前迎了上去。這一舉動不僅讓華笙,更讓施法的幾個人大出意料。
隱約之中,只聽得有人咦了一聲,顯然是覺察出來者似乎並沒有進犯的意思,但想要撤回寶劍已經是來不及,再看那數把飛劍,就如同流星一樣,在空中劃出數道白光,瞬間來到了顧勝瀾的面前。
眼看着就要血濺五步,那施法者不禁是一閉眼睛,再不敢看下去,可等了半天,卻似乎沒有聽到任何異樣的聲音,不禁心裡有些的奇怪,又睜開了眼睛。
只見眼前正有一個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卻正是方纔被自己用飛劍攻擊的那個人,不禁的大吃一驚,再看那數把飛劍,此時已經如同受到了什麼力量的壓制一樣,齊齊的插在了地上,劍柄猶自顫抖不已,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施法者心裡頓時奇怪起來,卻忘了眼前還有一個人站着。
此時顧勝瀾看着眼前這個施法者,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生的脣紅齒白,一臉的清純,身材不是很高但卻被裁剪得體的白衣襯托的如同出水芙蓉一般,顯然是鎖心殿的弟子,只不過落在顧勝瀾的眼睛裡,卻生出一種感覺來,這女孩將來必成大氣,如今的顧勝瀾眼力早已經有入木三分的功力,只一眼便看出了這女孩的根古奇佳,想來是鎖心殿的幾位護法也是重點培養,所以才委以重任,估計後面一定有長輩在照應。
果然不出顧勝瀾所料,尚未再有動作的時候,忽然在這女孩的身後,有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響起,說道:“靈劍伏地而名,莫非是有神兵出現了……”隨着聲音,走出來一箇中年女子。
那個小女孩似乎也不知道有人守在她的後面,轉頭一看,喜道:“師傅!”那模樣當真是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態。
中年女子嗯了一聲,嘴角微微的一笑,顯然對這個弟子頗爲溺愛,她來到顧勝瀾近前,用疑惑的眼神上下的打量着,忽然語氣有些驚訝的說道:“你,你可是顧……”
尚未待她把後面的話說出來,顧勝瀾點了點頭,說道:“難爲鎖心的仙子還記得我了,且莫聲張,我想來看看武王,他如今可還好……”
這個女子顯然是有些的驚訝,畢竟如今在中原,顧勝瀾一戰鬼冥而聲勢大振,又鬥敗了林破念,已經隱爲中原修真的第一人了。
她忙點了點頭,說道:“武王就在裡面,公子可先請……”說罷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又順帶的看了一眼華笙。
顧勝瀾笑一笑,說道:“她是和我一起來的,不妨礙的”
這女子點了點頭,顧勝瀾帶着華笙,邁步走進了虎皮大帳。
只見大帳之中一切都如舊,擺設極其的簡單,絲毫不見半點王爺的奢華,正中央一個人,正坐在虎皮大椅之上,凝神的看書,卻正是武王。
許久不見,武王顯然已經是消瘦了許多,此時頭盔未帶,可見有華髮生在鬢角之間,顯然這場戰爭,即便是英勇一世的武王,都熬盡了心血,即便如此,此時的武王仍是脊背挺直,絲毫不見半點的倦意,那清瘦和華髮,絲毫沒有減損這位王爺半點的英氣,反更加的成熟。
這時,武王似也感覺到有人進到軍帳之中,自己從軍多年,軍令如山,若無自己的號令,根本沒人敢這樣走進來。他皺了皺眉,剛要問責,一擡眼卻看到了顧勝瀾那張英俊的臉。
“竟是你!”武王的語氣之中再難掩飾那股的欣喜,高大的身體從椅子上猛然立起,快步來到顧勝瀾的近前,一把抓住了顧勝瀾的肩膀,就彷彿見到了寶貝一樣,生怕再跑掉。
顧勝瀾笑盈盈的看着武王,心裡暗自高興這位王爺尚且無恙,說道:“王爺一向可好?”
武王哈哈大笑,說道:“好,當然還好,你看我象不好樣子嗎!”一邊說着一邊把顧勝瀾拉到一張椅子上坐下,然後又上下的仔細打量着顧勝瀾,嘴裡念念的說道:“當真是你啊!”
顧勝瀾一陣的莞爾,不知道武王何出此言,便說道:“這許久不見,方纔我尋遍大山,發現王爺與南荒的狼騎,已經界線分明到了寸土必爭的地步了……”
武王聽顧勝瀾如此說,回神點了點頭說道:“南荒狼騎已經數入中原,皆被我所擊潰,無奈有清風閣暗中支持,我們才一直居於守勢而不敢回擊”
他又看了看顧勝瀾,又笑道:“還好,我這裡還有鎖心殿和天都谷的人在支持,否則的話,即便我十萬兒郎虎狼之師,也奈何不了他們”
顧勝瀾尚未答言,華笙在一邊卻是聽的眼睛一亮,說道:“這裡還有天都谷的人嗎!”
武王聞聲,這纔看到,在顧勝瀾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婷婷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