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說微微一笑,上下好好看了看辛南,這纔開口道:“左相以爲如何?這難道不是面子上的事?”接着又意味深長地說道,“當然也和裡子很有關係。”
辛南見他又把問題拋了回來,還真是有些惱了,看了看端坐在上面的子昭,根本面無表情,他也把話忍了回去,就看着傅說要怎麼解釋。朝堂上的衆人也都齊刷刷盯着傅說,看他到底要怎麼說。
又是一陣靜默,子昭只好開口:“太衡大人還請詳盡解釋,予洗耳恭聽。”
傅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人實在是憋氣,子昭補充了一句:“先生但說無妨!”
“那就先請王上恕了臣口無遮攔之罪。”傅說拜道。
“恕你無罪!”子昭也被他吊起了胃口,很想聽他到底如何分析朝局。
傅說起身坐直,朗聲道:“適才微臣說是面子上的事,是因爲這兩件事若是不去解決,必定會有損大商聲威,使得周圍小方更加躍躍欲試。但是拋去商王顏面談這兩件事,一是先王上的下落,據說所知,大亞已在鬼方留下一隊人馬搜尋,並且照公子訥之前來攻王都的陣勢來看,先王上並不在他的手上。”
“爲什麼?太衡大人有何證據?”辛南一聽便急,立刻距坐起來,直眉愣瞪地盯着傅說。滿朝堂的大臣的心更是被提了起來,子昭關心兄長也欠身向前。
傅說朝子昭拱手,接着說道:“王上請細想,如果先王上真的在公子訥或者鬼方的手中,他們必定有恃無恐。怎麼會躲在別的方國的身後在最後的時刻纔到達王都?想必公子訥也是苦苦尋找先王上而不得,這才試探觀望。這也能解釋的通,爲什麼他一看到王上在城頭出現,就立刻掉頭收兵。如此細想,先王上必定沒有落在鬼方的手上,說不定現在還活着也是有可能的。”這話說完,他便直直看着王座上的子昭,這樣的話說出來可是冒着很大的風險的,如果現在的王上並不是真心想要找回先王,那自己這一番言論或許會帶來殺身之禍,可子昭若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自己也就沒有再幫着他的必要了。
子昭先是面露喜色,旋即又憂心忡忡,認真向傅說詢問:“先生以爲王兄現在在何處?平安與否?”接着嘆息自責,“都是因爲去找我,王兄才失陷鬼方,說到底都是予的問題……”
傅說心中對子昭更加肯定,便說出了自己的一番判斷:“依微臣心中所想,先王上既然沒有被公子訥找到,多半還是安全的,只是現在下落何處,恐怕一時難以找到。大亞留在鬼方的那隊人馬既然還在尋找,那就繼續尋找,不妨擴大一下尋找的範圍,興許會有些收穫。”
朝堂上君臣一起又不免爲先王上的一番遭遇唏噓不已,待心情漸漸平復,傅說這才又接着說道:“方纔微臣所說面子上的第一要緊事,便是這事。只是這件事要想解決並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首先找到先王上下落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次攻打鬼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道路難行,情況複雜,鬼方又善使一些古怪術法,先前圍城所散佈黑霧就是一例。而這都不是最要緊的事!”
“照你這麼一說,我們就嚥下這口氣不成?就讓這些小方國白白欺負了不成?”辛南怒火中燒,他本想請命帶兵去攻打鬼方,可是又咽了回去,心知現在確實沒有能一舉攻下鬼方的十成把握,光憑一時衝動的確解決不了問題。
傅說輕輕一笑,說道:“正如左相所言,現在大商最好先嚥下這口氣。現在國庫並不廩實,沒有多餘的糧草,拿什麼去攻打鬼方?說到底打仗也好,揚國威也罷,都是在拼實力的。若國中空虛,王上還要硬拼,那最後只能亡國了!這第一要緊之事,說到底也只能是面子上的事,要想真的實現還是需要提高國力來實現。”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連一貫口無遮攔的辛南也緊緊盯着子昭,看他的表情,不敢插上一句話。傅說鎮定異常,振振衣袖,端坐不動。就見子昭從王座上下來,走到傅說面前坐下,深深拜倒,激動地說道:“若無先生這一番振聾發聵的說辭,予如今還在夢中揪扯亂麻般的國事。依先生所見,現在首要之事爲何?”
傅說這才深深感到子昭就算是恢復了記憶成爲了君王,也還是一個清醒務實的人。他從袖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骨片,放在子昭面前,說道:“說有三策上呈君王。且聽微臣一一道來。”接着他拿起一片刻了“祭”字的骨片,說道:“要想充實國庫,光靠徵賦是不夠的。徵賦太多,收入,就必須想辦法了。微臣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就是減少祭祀的物品和犧牲。這些祭品多數都只是擺放一下,最後雖然有部分分給了貴族們,可是請問,又有幾人是拿回去真正吃了的?換了新的祭品,舊的就扔掉,可是有多少逃難的人、多少奴隸還餓着肚子?減少些祭品,王上並沒有什麼損失,可國庫卻可以少支出一大筆開支。”
如果說剛纔傅說說到“亡國”這個詞,朝堂上的朝臣是吃了一驚;那麼現在他說要減少祭品,不亞於晴天霹靂炸響!整個大殿都驚得呆掉了,從沒有人打過祭祀品的主意!大商最敬上天祖先和鬼神,請卜的時候就不說了,平日裡也是將最好的東西先獻給上天。現在傅說說要減少祭品和犧牲,難道他就不怕得罪上天嗎?
傅說緩緩將手中那枚刻着“祭”的骨片放下,看着子昭緊鎖的眉頭,還真是不知道自己的這第一條建議能不能得到王上的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