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兒雖然有所觸動,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木然的神色,但是話語卻流暢了許多。她偷偷瞧了一眼傅說,說道:“當年的我,也不過是按着公子的命令行事。對於公子在宮裡的佈置,我是一概不知的。這件事不管是誰來問,衾兒都是一樣的回答。還請大人不要費心了。”
傅說點點頭,看來果然如白靈公主所言,是個口風很緊的忠僕。他長嘆一聲:“公子訥有你這樣的忠心耿耿之僕,看來他也的確有過人之處啊!”
衾兒這些年來,聽到的都是詆譭辱罵公子訥的言語。今日乍一聽到這樣的言語,除了新奇之外,不由對傅說多看了幾眼,低聲道:“多謝大人,公子的確對我——我們很好。”
傅說一聽,覺得這小姑娘恐怕對公子訥懷着什麼異樣的心思,但是瞧她的神色又不太像。他不動聲色地試探道:“看姑娘與公子如此親厚,是從小就在公子身邊長大的吧?”
衾兒面上微微變了下顏色,竟然擡頭飛快地看了傅說一眼,又猛地低下頭去,像是點了點頭。傅說又問:“那姑娘是幾歲進的宮?”
“十二。”衾兒的聲音細小的幾乎聽不到。好在在這斗室之中,並沒有第三個人,傅說倒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他點點頭,說:“那姑娘也是從小受苦了。在這王宮之中爲奴爲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當年我在傅巖挖河渠,修築的時候,也曾見到不少從宮裡趕出來的奴婢。他們着實很悽慘啊!”
衾兒沒想到這樣一位大人竟然能夠理解他們這些奴婢的苦楚,一時沒有忍住眼淚又滾了下來。她又多看了幾眼傅說,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大人尊貴無比,又怎麼會做這些卑賤之事?莫要哄我這個罪人!”
傅巖見她答話,心中便覺還是有機會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笑着點點頭,說:“我可是當朝太衡,怎麼會騙你一個小姑娘?沒有入朝之前,我原本就是一個刑徒,和‘尊貴’二字可是毫不沾邊啊!”
“什麼?王上會拜一個刑徒爲相?這怎麼可能?”這次輪到衾兒大吃一驚了,也顧不得禮儀,擡起頭一直盯着傅說看。
到底還是一個小姑娘!瞧着也不像一個能做出刺殺商王這樣大事的人,若她這一派天真是裝出來的,那還真是一個城府深不可測的人!可是怎麼看,都不想一個心計深重的人。傅說朝着王宮的方向拱了拱手道:“當今王上,是個重情重義,不拘出身任用賢能的人!若無王上賞識擢除,怎麼可能有今天的傅說?”接着放下手,回過頭來看着衾兒,又說,“姑娘若是能將自己所知都告知說,恢復自由自不必說,也許可以讓王上給你許一門好親,從此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這樣不好嗎?”
這樣的話衾兒從來不曾聽過,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還是有機會可以出去,有機會可以嫁人,可以做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她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沒有言語。傅說倒也不催她,只是自己坐着閉目沉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門外不時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可是很快就又消失不見了。衾兒突然輕輕問了一句:“大人這話可當真?”但很快就搖頭否認,“不行!公子對衾兒恩重如山,衾兒雖然不知道什麼要緊的事情,也不能隨便說出來!”
傅說輕輕一笑,說:“你一個小姑娘能知道些什麼呢?我不過是給你個機會罷了!姑娘若是不信,傅說這就告辭。稍後公主會將姑娘送回到王宮裡去。”
衾兒一聽要送她回去,不由打了個冷戰,忍不住急急搖頭,說:“衾兒不想回去!不想回去!”看來這放出大牢之後的生活也並不是很好過的。
傅說這時反倒按下了有些急躁的心情,輕輕嘆道:“姑娘不妨多想幾日?反正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倒也不急。回去想清楚了,再來找公主吧。”
衾兒急忙拉住傅說的衣袍下角,又覺得實在太過失禮,又哆嗦着鬆開,重重磕頭道:“衾兒無意冒犯大人!還請大人恕罪!”她知道若是被送回宮裡,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公主了,這次可能是自己獲得自由的唯一機會了。她忍不住想要挽留傅說,可是心裡還是拿不準到底傅說想要從自己的嘴裡問出什麼來。
傅說見她心思鬆動,眼珠一轉,心中有了計較,便又坐了下來。他低頭看看伏在地上的衾兒,語氣甚是親切:“姑娘,不如這樣。我來問,你只回答‘是’或‘不是’,這樣可好?”
衾兒猶豫了一下,很快就用力點點頭,說:“大人,你問吧。但是衾兒先把話說在前頭,公子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
“明白。”傅說點點頭,心中快速地思考,到底問她些什麼,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先問先王的事情比較好,畢竟時間久遠,對現在的影響也不是很大。他沉聲說道:“先王是不是公子訥設計害死的?”
衾兒被嚇了一跳,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一臉的驚慌。傅說看到她這個表情很滿意,點點頭:“很好,看來先王的死的確和公子訥有關係!”
“我並沒有說公子害死了先王!沒有說!是王后——”她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捂嘴,低頭。
“哦?王后?”傅說神色一凜,“這事竟然與王后還有關係?”他還沒有怎地,就聽門“咔嚓”一聲被踹開了,進來一臉怒色的白靈公主,她上來就重重給了衾兒一個巴掌,罵道:“你這個賤婢!留着你一條性命就是讓你隨意詆譭我母后的?明天就把你扔到獸園中,讓猛獸吃了你!”
“公主息怒!”傅說忙勸。衾兒早已嚇傻,連連磕頭:“衾兒不敢!衾兒不敢!”
辛南過來拉過白靈,也勸道:“白靈不要這樣動怒,且聽這丫頭怎麼說!若是她真的蓄意詆譭,不要說你把她扔到獸園,我也要先把她舌頭拔了!”
衾兒更是嚇得渾身顫抖,只是磕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