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站到了高唐臺上,遠遠望着朦朧一片的雲夢水澤,真是讓人不捨得。丹羽離開後,我不知道又在這裡住了多久,雖然其間也曾經離開過一兩次,卻都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又返回了雲夢澤。
丹羽守護的那個叫“商”的王朝早已覆滅,現在是周天子掌管天下,可不知爲何,現在卻多了很多也被稱爲王的人。雲夢澤也比以前小了許多,不過湖水卻深了許多,因此也多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妖怪,這些妖怪們非要給自己定了規矩,隔幾天就要來看我,向我請安。真是不甚其擾!沒辦法,我只好時常躲進巫山裡,最喜歡來的便是這高唐臺。
也就是因爲高唐臺,我才明白了原來世上還有比雲夢澤的美景更讓人覺得夢幻的東西……
那一天,我帶着小紅(當年的那條赤鏈蛇,經過千年已經化爲人形)一起在巫山裡遊玩。小紅雖然已經有了千年的修行,可到底是一直跟着我待在這沒有人煙的地方,心智還是個小孩子。儘管來過成千上萬遍,小紅對這裡卻還是興趣不減。
我忍不住問她:“那個紅啊!你恐怕對巫山裡哪塊石頭是公是母都爛熟於心,爲啥每次來都像從來沒來過一樣啊?”
小紅原本興高采烈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抱怨道:“夢神女說的這是什麼話?若不是您喜歡這裡,小紅纔不會喜歡這裡!”說完就撅着嘴自己朝前走了。
唉!真是孩兒大不由娘啊!這傢伙自從開了靈竅通了神識之後脾氣越來越大,動輒就把專程來雲夢澤“拜訪”我的人趕跑,真是、真是、真是深得我心!算了,由她去吧。我慢悠悠地跟在後面,朝着高唐臺走去。
這天的天氣還真是不錯,高唐臺下雲霧翻滾,變幻莫測。世人都說巫山風景綺麗,道路曲折難行,下有滔滔江水滾滾東去,山間猿啼鳥驚,真是一派神仙洞府。這話真是瞎說,我在這裡住了不知道有多久,還從來沒有見過什麼神仙。
天氣不錯,心情不錯,風景也不錯。咦?高唐臺上怎麼有個人?是真的“人”!不是妖怪,不是山鬼!是真的人啊!我一陣激動,一把抓住小紅用尾巴變成的軟軟的腳,把她倒着拉了回來,躲進一邊的矮樹叢。
小紅有些着惱,卻還是關心地問我:“神女,是有什麼危險嗎?您可以使用通靈術告知,怎麼把我拉了回來?”
“啊?我忘了……”我只顧看着停留在高唐臺上的人,低聲問小紅,“咱們有多久沒有見過‘人’了?”
“哼!下次要拉我也別拉扯尾巴好不好!”小紅好像真的有點生氣,接着說道,“不多,也就幾百年而已!”
“都幾百年了……怪不得我覺得很新鮮。”我滿臉喜色,都幾百年沒見過“人”了,是不是應該上前去和這個人交談一番,瞭解一下天下的情形呢?
小紅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撇着嘴說:“要搭訕您自己去,我可不陪着發瘋!”說完竟然自己鑽進草叢溜走了。這裡空留下目瞪口呆的我看着她紅色的身影消失無蹤,還真是沒有義氣!
自己就自己吧!我朝前張望了一下,鬆了一口氣,那人還在。仔細打量一下,峨冠博帶,腰束肩平,似乎,是個男子。
這該不該上前去問話呢?我有些猶豫了,畢竟我現在是個女身……正在躊躇不前的時候,那男子竟然轉過身來,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忽然他笑了,彷彿周圍的景物都跟着亮了。我心中一動,好像這種感覺曾經有過,卻又模模糊糊想不起來。
他朝這邊看了過來,好像發現了什麼,我心裡一慌,不知怎麼地就走了出去。整個人輕飄飄的,腳下如同踩上雲彩,更是不知道怎麼飄到那男子身前的。
他見了我先是一臉驚愕,但很快就揚起嘴角微笑着問我:“姑娘可是瑤姬?這巫山上的神女?”
“啊?”我被問得發矇,只能呆呆地看着他。那男子卻好像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站起身朝我行禮,振振有詞:“在下乃是楚王,名叫熊槐。常聽聞巫山有炎帝之女瑤姬的精魄出現,不想今日有幸遇上,若有唐突,還請神女見諒!”
好吧,這次不僅給我取了名字,還給我加上了來歷。炎帝是誰?和小妖們口中的赤帝是一個人嗎?難道我真的是這個什麼帝的女兒?
我一個人在那裡發愣,這個楚王見我沒回應,還當我生氣了,一直拱着手躬着身子。“神女?”他實在忍不住了,出言問我。
“啊?”我又驚叫了一聲,心裡一陣懊惱,今天這人可丟大了!可又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解釋,只好硬着頭皮說:“那個,夢——”是我的名字,後面半句還沒說出來,楚王就打斷我的話,連連讚歎:“這還真是一場如夢一般的相遇!神女,我可以叫你瑤姬嗎?”他灼熱的目光直盯着我,彷彿要穿透我的內心。
我又是一陣迷糊,稀裡糊塗地問他:“我曾經見過你嗎?熊槐。”他的名字剛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出了問題,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心跳得好快啊!
熊槐一陣大笑,燦爛如天邊的雲霞,朗聲道:“或許,在夢裡,我們曾經見過。瑤姬。”
彷彿我真的就是叫做“瑤姬”吧?我只順着點點頭,然後說出了一句讓後人銘記,讓自己莫名的話:“你今晚要歇在這山裡嗎?荒山野嶺實在沒有什麼好去處,就把我的枕頭和席子借給你吧。”
熊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居然紅了臉,微笑着伸手握住我的手,說道:“既得神女如此垂青,熊槐又有何不可?就在這裡歇上一晚!”
這、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可是心裡,心裡還是有些歡喜的,莫名,就是想要留下他,和他多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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