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清晨,天地籠罩料峭寒氣之中。濃重的霜霧,化不開,吹不散,瀰漫在天地間。四下茫茫,蒼然一片。
如此寒冷的天氣,富貴人家必定整夜燒炭火取暖,王宮更是如此。王宮中的宮殿中皆有銅爐燒炭,驅散寒冷,溫暖如春。
可即便如此,此時身處殿中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寒氣逼人,卻是銅爐中燒得旺盛的炭火無法驅散的。
因爲那寒氣,出自每一個人的心底。
蓬!
一身穿墨綠色長袍的老者,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掌拍下,座前結實的案桌竟化作齏粉。
嘶!
即便是在場之人皆非常人,可見了這一幕依舊不忍倒吸冷氣,駭然色變。要知一掌拍碎案桌並不算什麼本事,在場之人哪個不能辦到。可這一掌下來,案桌作齏粉隨風散,那可是萬萬不能。
怕是也只有十日國第一高手,墨竹笛才能辦得到。
殿中十來人,無一不是王都中有名的高手,皆是各大家族,各門各派的名宿。然而面對墨竹笛的憤怒,所有人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咳咳,墨老息怒。”古戰見狀,不得不幹咳一聲,出言勸慰。
但此時的墨竹笛,已經震怒不堪,根本不會買任何人的賬,即便古戰是十日國名義上的王。他勉強看了古戰一眼,而後一雙渾濁的眸子冷光洌冽,掃過在場衆人,冷冷道,“到底是誰勾結魔教,傷老夫愛徒,有種的站出來!”
無人敢承受這個老者的怒火,紛紛側目,不敢與之直視。
笑話,勾結魔教,重傷墨竹笛的弟子段義,無論是哪一項也足以引來殺身之禍。除非是傻瓜,絕不會有人出來承認的。
不過墨竹笛也沒有幻想那背後之人傻乎乎的站出來,他只是要發出警告。
“千萬不要讓老夫知道是誰在幕後主使這一切,否則無論是誰都得死!”墨竹笛銳利的目光並不放過任何人,直教人心驚膽戰。
古戰亦接口道,“墨老放心,此事本王絕不會散罷甘休,一定會徹查到底!”
王都中必定有人勾結魔教,非但欲血洗王武兩家,更悍然對段義下殺手。如此累累罪行,古戰亦被激怒。
不過墨竹笛似乎不太信得過古戰,毫不留情,道,“不用王上費心,此事老夫會親自徹查!”
便在此時,一道不合時宜的陰測測的聲音響起,“墨竹笛,你還要倚老賣老。王上已經給足了你面子,你莫要太過分了!”
衆人皆是一驚,不知是誰這般大膽,竟在此時觸怒墨竹笛。循聲望去,這才見是魄刀門掌門張狂天。
“蠢貨!”衆人心中暗罵,兀自冷笑,等着他出醜。
果然,墨竹笛雙目暴起駭然精芒,語氣森然無比,道,“張狂天,你當真以爲老夫不敢殺了你麼!”
張狂天微微心驚,卻強撐場面,冷笑道,“哼,你以爲我怕你了麼!”
無雙派掌門馮無雙亦附和道,“墨掌門好大的火氣,卻又憑什麼衝着我們發!嘿,你的徒兒又不是我們打傷。你要是覺得氣不過,大可剿滅魔教,嘿嘿……”
他冷笑不止,頗有嘲諷之意。
魔教起於黃帝蚩尤時期,傳承數百年,即便是黃帝軒轅也無法剿滅之,根基之深可想而知。墨竹笛雖然實力強橫,但想要剿滅魔教,無異於癡人說夢。
然而餘人卻是心驚不已,不太
明白張馮無二人爲何要在此時激怒墨竹笛。要知道此時的墨竹笛要殺他二人,那可是易如反掌。更何況,張狂天城府極深,一向穩重,今日竟沉不住氣,實在令人詫異。
不過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所有人都感覺到墨竹笛的怒火已經充斥着整座大殿。
“哼,你們兩個真的以爲老夫一無所知麼?”他盯着二人,森然道,“你們千方百計的想要除去義兒,難道不是爲了禁衛統領之位!”
此言一出,衆人皆震,雙目泛起駭異神光,卻又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你胡說什麼,莫要血口噴人!”張狂天驚怒不已。
墨竹笛冷笑道,“爾等以卑劣的手段,欲取秋獵魁首,還不是爲了得到禁衛統領之位。只可惜,你們棋差一招,以至於三人並列魁首,三人共同執掌禁衛。嘿,爲了完全掌控禁衛,爾等還真是煞費苦心。便想出要剪除異己,獨霸禁衛。”
馮無雙大怒,喝道,“墨竹笛你莫要信口開河,王上已經下令,禁衛一分爲三,侯衝、張傲天和你徒兒各自掌管一部。此事早有定論,我們何須多此一舉!”
“哈哈!”墨竹笛大笑一聲,道,“很簡單,你們勾結魔教,圖謀造反!”
“你!含血噴人!”張馮二人驚怒無比,雙目瞪得斗大。
餘人聞言,更是震驚萬分。他們隱隱覺得,墨竹笛說的話怕是有七八分都是真的。因爲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亦最符合眼下王都風雲變幻的形勢。
不過有些目光深遠之輩,更看到另外一個可能。只是眼下這緊張的氣氛,誰也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亂說話。
霎時間,大殿中靜得可聞落針,人人驚疑不定。
“哼,墨竹笛,老夫不得不佩服你想象力豐富。”張狂天畢竟不是常人,漸漸恢復平靜,道,“你言之鑿鑿,只是可有證據?”
墨竹笛嘿然道,“老夫要是有證據,昨夜你兩派便已雞犬不留。”
如果他有證據,那麼只有血債血償,魄刀門與無雙派便不得不承受一個六重天高手的怒火。
後果如何,可以想象。
張狂天道,“原來你並無證據,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如若按照你的推斷,那麼此事很有可能是大將軍一手策劃,要我們兩廂爭鬥。”
大將軍侯良乃是王都中最有權勢之人,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近年來,大有傳言說大將軍與取古戰而代之。而古戰之所以將二公主古霏霜許配給侯衝,亦有穩住大將軍的嫌疑。
張狂天說的不錯,大將軍侯良並不能排除嫌疑。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定格在一直沉默不言,面無表情的侯良身上。
侯良並未說話,反而是蒙氏家主蒙放站起身來,怒道,“張狂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誣陷大將軍!”
蒙家與侯家關係緊密,見侯良受人污衊,他自然要站出來反駁。
張狂天面不改色,淡然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又何必動怒。再說,老夫只是說出一個假設,並無誣陷大將軍的意思。”
“你!”面對對方的詭辯,蒙放怒不可竭。
便在此時,大將軍侯良終於站了起來,淡然道,“張掌門所言不錯,每個人都有嫌疑,本將軍也不例外。本將軍更認同張掌門所言,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到底是何人居心叵測,到底是何人勾結魔教,總有水落石出之日。本將軍更相信,這一
天絕不會太久。”
看似模棱兩可的回答,卻讓所有人都聽出言外之意。侯良的矛頭,亦赫然指向魄刀門與無雙派。只不過侯良喜怒不形於色,故而言辭頗爲“婉轉”。
張狂天豈會不知侯良的深意,蔑笑道,“墨竹笛,你可是聽見了,大將軍並不避嫌。嘿,到底是誰圖謀不軌,你自己可要分辨清楚!”
他顯然不懷好意,欲將墨竹笛的矛頭引向侯良。
墨竹笛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神色冷然,道,“你們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否則一個時辰之內老夫定讓你和你的勢力灰飛煙滅!”
沒有人覺得他太狂妄,因爲他有這個實力。
而撂下這句極具威脅意味的話,墨竹笛拂袖而去。
望着墨竹笛離去的身影,古戰神色明顯難看之極。他鐵青着臉從王座上站起來,冷冷道,“各位卿家好自爲之,千萬不要自尋死路!”言罷,轉身欲離去。
“王上,那麼段義的所屬的禁衛?”馮無雙試探問道。
霎時間,古戰眸子中精芒暴起,死死盯着馮無雙,只叫他心下顫抖,這才冷冷道,“一切不變,仍歸段義統領!”
古戰既已離去,衆人自然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紛紛散去。
走到大殿門口時,大將軍侯良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看着張狂天,淡淡一笑,道,“張掌門,真是好手段。便是本將軍,也差點遭了你的道。”
他雖然輕言細語,但誰都聽得出言語間飽含的憤怒。
蒙放更是冷笑道,“張掌門本欲挑起大將軍與墨老的爭鬥,坐收漁翁之利。只可惜墨老何等智慧,豈會受小人矇蔽。”
張狂天亦不動聲色,道,“大將軍纔是真正的高明。只可惜,自古以來,只有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侯良淡然道,“那麼就看咱們誰能笑到最後。”
言罷不再多言,與蒙放等人兀自離去。
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王都各大勢力終於徹底決裂。以侯蒙兩家爲代表的高門大族,魄刀門與無雙派這兩個實力龐大的新興門派,以及日漸式微的誅日山莊,這三方勢力攪動原本就平靜的風雲,必將在王都中掀起一股血雨腥風。
局勢將不再平靜,結果如何,實難預料,人人心頭沉重,連客氣也欠奉,匆匆離去。
待得所有人離去,原地只剩下張狂天與馮無雙兩人。
“你方纔也太沉不住氣了,豈不是徒自增加古戰對於我們的懷疑。”張狂天微微惱怒瞪着馮無雙,顯然不悅他方纔自作主張,詢問禁衛之事。
馮無雙大大咧咧一笑,道,“老夫還是不是爲了咱們的大計着想,反正古戰對咱們的戒心已越來越盛。嘿嘿,你老哥真是有辦法。只可惜,段義那小子並未死,否則禁衛便是咱們的囊中之物。”
張狂天 怒道,“老夫什麼身份你還不知道,豈會勾結魔教!”
馮無雙大感詫異道,“真的不是你?”
“老夫何必瞞你!”張狂天冷然道,“此事定然是侯良從中作梗,想要借墨竹笛之手鏟除我們兩派!”
“原來如此,差點遭了此人的道!”馮無雙心有餘悸。
張狂天道,“哼,他得意不了多久了!記住,成大事者,必須沉得住,你的臭毛病給我收斂起來!如壞了大事,後果你當明白!”
“那是當然。”馮無雙言聽計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