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呼呼的風聲不斷傳來,背後無數蘇文淒厲的嘶吼聲一直在呂烈耳邊纏繞,它們就像是這七年來一直陰魂不散的惡鬼一般,嵌在呂烈的心中,無論這些年他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過這記憶深處的聲音。
“究竟哪一個纔是真的?”
呂烈向着黎遠大吼道。
“哪一個都不是真的。”
黎遠回答道。
“哪一個卻又都是真的。”
呂烈還沒有來得及問這個混蛋這番模棱兩可的話又是什麼含義,咔咔咔,在他們面前原本暢通無阻的樹皮大道之上,無數只透明的巨手一下子落了下來,直接將眼前的巨樹震出了無數裂縫。雖然這一擊之下還不至於讓整座巨樹直接分崩離析,但是呂烈和黎遠只覺得就像是站在鞦韆上一樣,大地在不斷搖晃,幾乎要將他們震下深淵了。
“不好了,前路走不了了!”呂烈大吃一驚,幾乎半隻腳踏向深淵的他一個急停,硬生生將自己凌空的腳給收了回來,下一秒,呂烈轉過屁股,準備向着來時的路狂奔上去。
在他身後的黎遠一把拉住他,冷冷道:“你以爲現在上去,還有的活路?”
面對身後步步緊逼的透明怪物,呂烈快要發瘋了,大吼了一聲:“那老子就得繼續往前面送死!?”
“送死是不會的,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識了。”在一片混亂之中,黎遠的聲音依舊平靜的像是寒冬的一灘死水一般,“抓住我的手,我要用星斗盤轉送我們倆離開這個鬼地方!”
“只不過,最終落在哪裡可是就在天意了,這可絲毫由不得我做主。我就問你一句話,敢不敢跟我走?”
“敢!敢!敢!”呂烈連着大吼了三聲,一把抓住了黎遠的手臂。兩人正要上路呢,呂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湊到黎遠身邊悄咪咪地問了一句,“老哥,不是又像是七年前我們的巨樹之旅一樣,半年時間變成一個智障?”
“這一次不會了。”黎遠看都沒有看身邊的呂烈一眼,一邊專心致志地結着手印,低着頭回答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上一個時空中的我大概是爲了防止被天上的未來人感知到,所以將一部分秘術消耗的炁氣用自己的靈魂代替了。而這一次則是完整版的秘術,沒有任何反噬能力……”
但是接下去無論黎遠說什麼,呂烈都聽不清。他只能看見黎遠的嘴脣還在那裡一張一合,像是絮絮叨叨向他述說着什麼。黎遠手中的結印已經完成,兩人身上發出了紫晶色的光芒,給這濃郁的黑色抹上了一層詭異之色。那些本來扒在呂烈腳上的,腿上的殭屍,騎在黎遠頭上的殭屍,還有背後那正在大步趕來想要一巴掌拍死他們兩個的巨大透明怪物,忽然之間紛紛就失去了目標,當透明的巨掌落在兩人原本站着的地上時,竟然直接穿過了他們的身體,將他們身後數個落在地上的殭屍直接打成了肉醬。
黎遠和呂烈成了虛影,並且他們的虛影正在快速黯淡。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令呂烈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一晚。也是黎遠這麼一個神奇的秘術,將他們巨樹五人組從大恐怖之中解脫了出來,沒有被無窮無盡涌上來的殭屍們吞噬。只不過那時候,呂烈的身邊有食人梟,有楊威,還有……蘇文。
可是現在,自己身邊只剩下黎遠一個人了,而這一次他們的敵人變成了蘇文。
“再見了,畜生們。”呂烈哈哈大笑起來,他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下來,可是眼淚流的越厲害,笑聲卻是越發的瘋癲和大聲。笑到最後,口中開始不斷咳出鮮血,彎下了腰跪在地上直不起來,卻仍然阻止不了他的笑意。
“有勞你們了,就讓我們下輩子再見面吧!”
紫晶色發出了最耀目的光芒,在他們消失之前,呂烈又看見了那張巨大慘白色的臉從虛空而來,出現在呂烈面前向他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嘴:
你、們、逃、不、掉、的。
會、死、的、很、慘。
那張大嘴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呂烈仍是快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那張慘白的大臉,呂烈見過。
就是自己第一次下深淵之時,自己臨死前眼前出現的那個傢伙。
當時的自己雖然並滅有看清對方,因爲對方僅在自己極度驚恐的情況下,出現了一瞬間而已。現在對方又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這一回卻給了呂烈足夠的時間,細細品嚐和這個怪物面對面的恐懼。
可是,呂烈很快又發現了一個令自己難以接受的事實——
這張慘白的巨臉,不是蘇文的臉。
雖然這張面孔因爲過度放大和扭曲,已經變得有些失真了。但是呂烈還是能確定,不是蘇文便肯定不是蘇文。就算是七年沒有見面,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鵝蛋臉的女人也不可能變成馬臉,挺鼻子不可能變成塌鼻子,大眼睛更不會直接縮水成兩條黑線。
那麼問題來了,這張在深淵之中反覆糾纏自己,殺死了自己兩次並且準備殺死自己第三次的臉,又是誰的?
從蘇文的聲音出現在自己耳邊,從她講述着那段只有當初巨樹五人組才知道的故事時,呂烈就先入爲主地認爲那黑暗中出現的透明怪物,以及想要阻止自己進入黃泉海的人就是蘇文。可是直到此時,他的心中才開始生出了一絲絲的困惑——難道從一開始,自己就想錯了?
那根本就不是蘇文,而是一個披着蘇文皮的……怪物。
“你究竟是誰?”
在自己的身體即將被傳送離開這裡之前,呂烈驚怒交加,狠狠看着對方大聲嘶吼道。
你、逃、不、掉。
無、論、逃、到、哪、裡。
對方仍然在表演着那拙劣且噁心的口技。
呂烈伸出腳,一腳踹向了對方碩大的鼻孔。
我可去您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