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滾滾血霧和逃難的怪人逐漸接近,站在呂烈的位置上,都能聞到真正令人作嘔的濃烈血腥味!
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血霧所到之處,萬物寂滅!
“叭、嗒、啪、哄、咯。”
無數長人被捲入血霧,瞬間被吃了個血肉精光。它們死前仍然不忘平靜地詠出這八記毫無意義的音節,彷彿對這天地異象的讚歌。
“叭、嗒、啪……”
更多的長人,還沒來得及吐完八字,就消失在滾滾紅塵中了。
在奔逃的人羣中,呂烈看見了那個誘導自己進入石化酒鋪的小男孩。此刻他也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在街道上驚恐地奮力奔跑,腹中的腸子灑落了一地,都來不及回去撿。
眨眼之間,血霧已經吞沒了三分之一的城池,速度絲毫不減,向着呂烈等人的方向快速推進。
照這速度,血霧吞沒全城,也只是時間問題。
平生第一次,在這天地異象面前,呂烈感到了深深的無力。相比這吞食天地的血霧,他們三個凡人宛若蚊蠅,任何掙扎都只是徒勞。
非常美坐在座椅上,蒼白的臉龐平靜地看着遠處的天地浩劫。
“你們走吧,我有一點累了。”
她緩緩開口道。
“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我只想靜一靜。”
她也明白了,自己的死亡已成定局。這世上最絕望的,不是死亡,而是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死亡慢慢降臨,自己卻一點點辦法都沒有。
非常美真的累了,一路爬到這七千米的高空,困式神,鬥殭屍,進樹洞,逢墓陵,千斤頂,無盡之道,時空牆,霧之城……她只是很想,一個人安安心心睡一覺,哪怕一會兒也好……
呂烈沉默了很久,卻沒有動。
他忽然想起了,他和非常美第一次相遇的場景,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自己掛在四千米的高空,那個冷豔驕傲的女子在樹的下方,用不屑一顧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那從牙縫中冷冰冰吐出來的幾個字,如昨日在耳邊迴盪:“叫我非常美就行了。”
呂烈忽然回過神來,恍如隔世。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了一句話:“我陪你。”
非常美冷冷道:“白癡。”
呂烈笑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非常美的心沒由來的一悸,她忽然發現,這個髒兮兮的大男孩笑起來的樣子,還有幾分英氣的。
呂烈指了指僵硬如石頭的雙腿:“那不然呢?跑?你覺得我跑得了嗎?”
非常美看了他一眼,忽地也噗嗤一笑。這一笑之間的風情,百鍊鋼也化作繞指柔,一時之間,她神采飛揚,眉目間似有說不完的話,卻又不再說什麼。
呂烈看了楊威一眼,關東漢子向後退了兩步:“小兄弟……很抱歉。”
呂烈笑了笑,一點都沒有掛在心上:“這又是哪裡話,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人呢。
“你去吧,大叔。我沒有理由,讓你留在這裡陪我們等死。”
楊威最後凝重地看了呂烈一眼,他又重複了一遍:“很抱歉。”低頭向遠處狂奔而去。
“喂,大叔!一定要爬到樹頂啊!算上我的份,告訴我,那該死的樹頂究竟有什麼風景!”
非常美失去了最後的牽掛,雙手做喇叭狀,對着楊威消失的地平線大聲喊道。兩人就這麼看着楊威魁梧的背影化作了一個小黑點,最後徹底消失在了他們視野中。
轉眼,呂烈、非常美身邊的空氣都變成了淡紅色。無數血絲在半空中飛旋,陰風陣陣,血霧轉瞬即止。
無數怪人出現在地平線對面,不住狂奔,奮力想要逃脫越來越稠密的食人血霧。
猛地,呂烈心如火日入夜,漆黑的思緒中被劈開了一道銀色的白晝。
他迎着漫天的血色站了起來,暗運內力,將胸膛一團燃燒的火焰集成一團,如同投石機般向對面不住狂奔的怪人潮拋了出去。火焰在他體內被捏成一團,吐出來後落在怪人羣中,發出轟地一聲,火星四濺。
幾個怪人躲閃不及,連六字真言都來不及發出,被那從天而降的火球燒成了黑炭。更多的怪人發出悲鳴,一邊發足狂跑,一邊下意識地躲避呂烈的下一個火球。
“呂烈,你要做什麼?”非常美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爲,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不過隨即她也釋懷了,說不定,他只是想死前拿這些怪物發泄一下呢。
不過,呂烈又快就接二連三吐出了數個火球。那些火球落在怪人潮中,又燒死了不少怪人。怪人本來全都向血霧相反的方向逃命,現在又被前方的呂烈攻擊,頓時隊列大亂,不少怪人紛紛摔倒在地上,還未等身後的血霧來到,就因爲同伴踐踏而死傷無數。
呂烈又吐出一個火球,他體內的式神之火明顯已經用竭了,卻仍然強撐着吸下了一大口冷空氣,又奮力擠出一個火球。
在吐出這個火球之後,呂烈覺得自己胃一抽,他跪倒在地上,嘴角留下了鮮血。
但是他也只是一跪,又從地上彈了起來。繼續鍥而不捨,瘋狂地製造火球攻擊着前方的怪人。
他的行爲,很明顯已經超過了“泄憤”的概念。
非常美注意到,呂烈投擲火球的方向隱隱具有一定的規律化。他並不是以最大化殺傷那些怪人爲目的,而是……像是驅趕羊羣一般,用火球不斷矯正怪人們逃跑的方向,將他們引向……
非常美眉間一跳,她失聲道:“呂烈,你想將那些怪人引導我們的方向來。”
“嘿嘿,不愧是黃臉婆,冰雪聰明。”呂烈面對眼前無盡的血霧,只是一笑,“你就看好了吧,我就是死,也要把你從這酒鋪中救出來!”
“你瘋了!呂烈!”
呂烈雙手叉腰,看着眼前無數怪人向字跡衝來,那是他最後的傑作。呂烈嘿然笑道:“沒錯,我就是一個瘋子,你現在才發現麼?”
轉眼間,在呂烈的不懈努力下,無數怪人悲鳴着,衝向了他們。
看着這頗具規模的人羣,非常美長大了嘴巴,驚訝地合不攏嘴。
無數怪人經過這裡,不少人衝入酒鋪,揚起塵煙無數,撞得那石人、桌椅一頓雞飛蛋打。不過它們旨在逃命,對坐在中央的非常美根本毫無反應。
“就是現在!快出來!”
呂烈頂開無數逆流衝下的怪人,闖入酒鋪之內,抓起非常美的手就往走。
非常美一愣,她覺得自己身體一輕,這酒鋪中的禁制忽然對自己失去了控制。她就這麼懵懵懂懂,仍由呂烈牽着自己的小手,行走在這彷彿永遠都走不完的亂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