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額頭的傷勢影響他思考,回家後他什麼也沒做,只昏沉沉地睡了一覺。
睡醒後天還黑着,時間是凌晨三點。
閉上眼睛接着睡,到了早上七點。
他繼續睡,這次足足睡到十點半。
除了睡覺,似乎不知道該做什麼了,縫針時打的麻藥早已沒了效果,現在傷口處一陣陣脹痛,疼得他心煩意亂,也愈發頹然。
他躺在牀上猶豫要不要繼續睡下去,手機忽然響了,鈴聲在寂靜的室內像炸了一樣刺耳。
瞿明琮接了電話,是許宸傑打來的,許宸傑開口就問:“不是要見田小俊嗎?你人呢?”
瞿明琮愣住,想起來了,因爲昨天聽說丁兆林死了,所以把探監時間改約到今天了。
“我馬上到。”
他不是半途而廢的性格,雖然少了一個人……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完。
沒刷牙沒洗臉,他頂着一頭蓬鬆的亂髮,隨手抓起一件厚外套就匆匆出了門,然後趕在午休時間前見到了田小俊。
那是一個十分瘦小的男人,背部微駝,眼角下垂,目光不自然地四處亂轉,天然帶着幾分做賊心虛的氣質。
儘管對方是坐着的,但瞿明琮觀察下來猜測,這個田小俊就算站直了,恐怕身高都沒有一米六。
這個體型應該能從博物館二層的樓梯間窗戶鑽出去。
瞿明琮依稀記得丁娜的身高好像是168,接近一米七了,在面對田小俊時有明顯的身高優勢,如果丁娜發現對方形跡可疑,那麼大膽的上前質詢,或者發生摩擦、爭執,這種可能性很大。
在親眼見到田小俊之後,瞿明琮在腦海中對整個事件發生過程的推測有了最後的定論。
“你認識丁娜嗎?”他問田小俊。
田小俊神情迷茫,搖了搖頭,“誰啊?”
“丁兆林的女兒,丁娜。”瞿明琮淡淡道,“丁兆林你總該有印象吧?你去他博物館裡偷過幾次東西。”
田小俊神情恍然,“噢……我知道他,咋了?他要找我賠錢嗎?我可沒錢啊,而且那都是以前的案子了!我都已經蹲監獄了他還想怎麼樣?”
瞿明琮沒多少耐心,直接挑明道:“丁娜墜樓身亡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田小俊的眼珠子向旁邊瞟,“我不知道啊……新聞上不是說可能是自殺嗎?反正不關我的事。”
“出事那晚你也在博物館裡,說說你瞭解的情況。”瞿明琮道。
“話不能亂說!”田小俊猛地一驚,下垂的眼皮也跟着抖了抖,反駁道,“你有證據嗎?!我刑期快滿了,你別害我!我又不認識你!”
沒有哪個小偷願意跟命案扯上關係。
“緊張什麼?”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慢慢說道,“已經定性爲意外墜亡了,不是謀殺,沒人害你,你可以不承認自己當晚去過博物館,不過……如果能提供一些線索,也許會對你有幫助。”
“幫助?”田小俊豎起耳朵,面上仍警惕着,“什麼幫助?能幫我減刑嗎?”
瞿明琮看着他:“你這話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晚你確實在現場?”
“我可什麼都沒說!”田小俊又否認,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別想套我的話。”
瞿明琮淡淡笑了下,“行吧,既然你提供不了線索,那這次會面可以結束了,再見。”
他作勢要走,田小俊卻急了,上半身向前傾盯着瞿明琮:“喂!別走啊!你還沒說能給我什麼幫助!”
瞿明琮懶洋洋的轉過身,瞥眼瞧他,“我沒有幫你減刑的本事,不過,錢你總歸是需要的吧?”
沒人會跟錢過不去,田小俊着急地問:“多少?”
“兩千。”瞿明琮隨口報了個數,“我在查丁娜的死因,兩千算我個人給你的信息費。”
錢不能給得太多,那樣對方反而會瞻前顧後以爲是陷阱,也不能太少,以免提不起興趣,瞿明琮覺得兩千剛剛好。
田小俊皺眉,“兩千太少了。”
瞿明琮笑了,“我查這案子一共也不掙幾個錢。”
就算是事務所以前查小三的時候,他給知情人的信息費也就五百,兩千算很大方了。
田小俊坐在玻璃窗後面糾結一陣,又問他:“什麼情報都給錢?”
“當然要跟丁娜死亡當天有關,我又不是冤大頭。”瞿明琮回道。
“只要是和她那天有關,就給兩千?”田小俊不確定的再次問,“不會給我自己惹麻煩吧?”
瞿明琮煩了,“你都已經這樣了,誰有空找你麻煩?”
他這個態度,田小俊反而安心,慢慢縮起脖子,駝着背,小聲道:“那天晚上……我確實在博物館。”
瞿明琮重新坐回來,“丁娜是怎麼死的?”
田小俊撩起眼皮飛快看他一眼,然後迅速垂下眼簾,將關係撇得乾淨,“這我可不知道,反正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活着。”
瞿明琮想了想,拿出手機,找到上次在博物館拍的照片,然後懟到玻璃上讓田小俊看清楚,“你那晚去博物館是不是偷這件古董?得手了嗎?”
田小俊皺眉看了看,搖頭:“這誰能記住?都過去那麼久了,反正我就記得那天我拿的是櫃子裡最大的一個瓶子。”
瞿明琮無聲的翹了下脣角,和他推測的一樣,這個不識貨的小偷,放着一堆青瓷白瓷不拿,單單拿了一件青花瓷,只因爲器具體積夠大,真夠實在的。
“我本來以爲博物館已經沒人了,誰知道丁娜會突然跑下來,正好撞見我……”田小俊皺眉回憶着,“她看見我拿着一個瓶子,就問我是不是要把展品送回展區,那我肯定說是啊,結果因爲我沒乘電梯,她就看出我不是工作人員,追上來了……哎,我當然不能乘電梯,電梯裡有監控我又不傻。”
瞿明琮看着他,“那她追上來之後呢?”
田小俊搖頭,“沒、沒沒有,我跑得肯定比她快啊。”
他擡手一番比劃,擠眉弄眼,“嘿,我把瓶子直接往後面一扔,然後從二樓的小窗戶跑了。”
瞿明琮:“扔了?摔碎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都要溜了,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田小俊挺起胸,理直氣壯,挺了一會兒,腰板再次彎下來,恢復駝背的姿勢,“……不過,我好像聽見嘭咚一聲,可能……可能她被我砸到了?”
瞿明琮挑眉,“你把她砸死了?”